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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壮士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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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楼的晨钟,

    敲过片刻,又撞了十二响。

    少微观的规制,将有贵客光临。

    踏着晨钟的旋韵,走进少微观的是,漠北的雄鹰,蒙元的第一弯刀手,蒙田。

    少微观主步虚真人降阶相迎,见到壮汉蒙田,微微一愣,然后,面带笑容,问询道明过后,恭让进入中堂。请到了客位,一张长几案边,席地板就坐。

    最后一声钟声传入山谷,尾音未绝的当口,清瘦英朗的青元真人信步而入,径直迈入宽敞的中堂。

    步虚真人剑眉向上扬了扬,笑逐颜开,急忙抢到门口,道:“闻得贤弟到西域去,愚兄估摸,路过少微观,贤弟必入观来,今日,少微观的晨钟自敲了十二响,愚兄一想,肯定是贤弟到了。”

    一只白毛狐狸从房梁上跳下来,蹦上了青元真人的肩头。青元真人微微一笑,道:“弟惯坏了这只白狐,越发地顽皮了,打乱了少微观的规制,请兄见谅。”步虚真人笑道:“愚兄早已晓得,不是它做的法,还会有谁。倒省得徒儿们的力气。”步虚真人亲热地拉着青元真人的手,向堂上走。

    “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漠北来的著名刀客。”

    “漠北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倒要结……。”

    “不错,你晓得就好,你是当今道教五大宫霸主吧!”一旁的蒙田突然高声插话,而且,当着少微观主人的面前,作为客,非常无礼。然而,步虚真人脸上瞧不出一点不悦,表情依然热朗。青元真人暗暗赞叹:这才是一个修行深的真人。

    二人停住了脚步,已站在了中堂上首条案边。

    “今日,英雄是冲老道来的。”

    “听说汉地中原,你是修行人当中的第一雄主,本事一定不小。大漠有人出重金,想买场热闹,捎带取走你的人头。晚生在漠北没有了敌手,耐不得寂寞,出来凑个热闹。今日,正好碰到你,出家人,告诉你,我的刀下没有活人。”

    步虚真人面带忧虑,劝道:“漠北的大英雄,这里是道场,可不能在这里动武,会惊扰了这里的神灵。”

    “不怕,过会儿,庙堂里就添了一位有道的神灵。”

    步虚真人愕然。

    青元真人露出悲悯的眼神,看着漠北的雄鹰,摇了摇头,道:“出家人,不愿无端跟人交恶,更何况动武。老道劝你,还是回大漠吧!杀人不是好耍的。”

    “拔剑吧!”蒙田说完,昂然走到中堂当中。

    步虚真人表情沉郁,欲要上前劝止。蒙田的手按在刀柄上,刀未抽出,杀气已出。看神态,已经不容别人干涉。

    青元真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交手已经不可避免。他的白狐已经钻到了一旁的条案底下。似乎打算躲避即将到来的杀气。

    青元真人目光慈柔地瞥了一眼尴尬的步虚真人。

    步虚真人立刻觉察到了什么,神态恢复了常态,退到了一边。

    青元真人并没有拔剑,似乎浑身上下也没有带剑。

    蒙田有些奇怪,传说青元真人用的是一口青云剑,远赴西域,路途险恶,竟然连自己的宝剑也不带,未免太托大了吧。

    月亮弯刀,蒙田自己起的刀名,一直以来,引以为自豪。刀如弯月,刀如冷月,刀锋冷酷,杀人,刀多不见血。

    蒙田挥出了弯刀,不虚蒙元的第一弯刀手,刀法诡异,锋芒忽短忽长,不易扑捉,然而,却杀气凌厉,劈向了青元真人。

    青元真人手中握的分明没有任何东西,仅仅,用手一指。然而,蒙田却分明感到,一股剑风袭过来,迫使蒙田收回了弯刀,向后退了一步。

    剑风追随而至。

    蒙田把弯刀舞得旋风般,护在身前,试图挡住剑锋。然而,心,还是慌了,多年来,第一次慌,杀气正以无法阻挡的力道刺进身来。

    蒙田似乎感到剑尖点向了自己的胸膛,躲不开了。

    蒙田闭上了双眼等着受死,却,感受到了眼前的一道青光。他霎那明晰了。自个跟当今用剑大师动手,完全是自不量力,相比之下,自个不过是一个三四流的可怜刀客,是个睁眼瞎,睁着眼睛,连人家打出的青光都看不见,那一道青光,是浑厚的内力激发出的锐利的刹气,犹如一把锋利的无影无形的利剑。

    一点清凉,一接触到皮肤,旋即拿捏恰到好处,自如地退回,蒙田没有受一点伤。

    蒙田惊惧,挥刀,旋向了自己的手腕。

    白狐的眼睛闪出了血光。

    蒙田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笑得苦涩,笑得痛苦,又笑得心安理得。

    回到草原,不会有人耻笑他,缘于他不是怯懦者,败北者。

    而是一名壮士。

    敢于断腕的壮士。

    敢于砍去自己一只手的壮士。

    ……。

    蒙田一只手抱着断腕走了。地板上,留下了一只断手;一把刃口上带着一丝血的月亮弯刀。

    白毛狐狸虎视着那只断手留出的鲜血,眼睛晶晶亮。

    步虚真人脸色煞白,叹道:“是条漠北的好汉,可惜了。不过,对于他来说,或许,这个结局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他算幸运,撞到了一个悲悯的人,给了他一个清醒的机会。这回,他解脱了。”

    青元真人沉默了。

    出行本来是传道度人的,却,杀死了一个人的雄心。

    道在自己手里吗?

    青元真人继而陷入沉思:“风波因缘而起,人心险恶,自己远赴西域的消息,人还没走,就传开了,而且,传得那么快,传得,不怀好意。今日,难道是我远赴西域的第一难!命危的第一难。”

    青元真人内心苦笑:“宫主命危矣的字条,是自己写的,由自已的白狐放到大殿供台上。缘于自己晓得,狐狸精盗书之后,曾到那里拜过祖师,留下了妖气。看来,有人急不可耐了。自己该走的路,一定要走下去;那么该来的杀手,一定会来,无法改变。”

    步虚真人道:“贤弟路途凶险,这次远行,为何独行?”

    “大徒弟元吉和信使吐鲁走在前面,打前站。我们将于西域边城贡羌汇合。不过,六月十五,少微观的法会不能参加了。”

    “今日,贤弟来了,愚兄高兴。只怪愚兄,没有安置好大漠的壮士,闹了一场不该发生的事。”

    青元真人眼睛射出了凶光。

    步虚真人一愣,顺着青元真人的目光,转过脸。

    目不转睛,贪婪地瞧着鲜血的白毛狐狸浑身一哆嗦。

    突然,白毛狐狸蹿出来,叼起那只断手,跑出了屋外。

    青元真人含笑目送着白毛狐狸跑出了中堂。

    步虚真人观青元真人表情的激烈变化,一时,疑惑不解。

    第二天,蒙田醒过来了,躺在一片乱坟岗中,举目到处荒草白骨。心中凄凉。他以手扶地做起来,不仅,大吃一惊。

    蒙田脸色苍白,双眼变得迷惑了。

    少微观的晨钟敲响过后,到了卯时,又响了三下。

    连续三天。

    第三天,午时三刻。

    戒律院长老大威真人双手捧着月亮弯刀,高诵道:“接,刀!”

    少微观主步虚真人一手接过弯刀,另一只手平托起刀尖,向三清像拜了三拜,高诵道:“封,刀!”

    大威真人上前双手接过,弯刀已经断成两截。

    少微观的规制:刀的主人,从此,封了刀,不再是刀客。

    蒙田跪在步虚真人面前,双手扶地,叩拜了三下。从此,步虚真人多了一名徒弟。道名: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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