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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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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可人因为尹明安这电话,这之后的一整天都有些食之无味,心神不宁。覔璩淽晓晚上吃过饭,迟宇新不知从哪拿了一本黄历,“得先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吧。你选还是我选?”

    “5月20号?9月20号?9月10号?9月9号?1月20号?”何可人想都没想,噼里啪啦说出一连串的日子来。

    迟宇新放下手中的黄历,好整以暇的模样看向她,待她说完,他才开了口,“这都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就爱你。就要你。长长久久。要爱你。”何可人坦然无畏地迎上迟宇新的目光。

    迟宇新却笑起来,一只手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另一只手翻着黄历,“可以考虑。我来看看……嗯,9月20号不错。”

    “9月20号已经过去了都……”何可人一脸不屑,她走到迟宇新身边,对方伸出手环住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何可人便在他的怀里翻着那黄历,看了半天,她说,“还是1月20号吧。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之前得照婚纱照,定酒店,准备结婚请柬和客人名单,还有座位表,定下伴郎伴娘……好多事得做呢。三个月可能都有些仓促。”

    迟宇新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跟婚礼有关的琐事,眉眼温柔,他亲了亲她的鬓角,“好。那就1月20号。”

    何可人又随意地翻了翻黄历,“顾锦言准备卖掉何氏。怎么样,你要收购吗?”

    “如果能将价格压下来,倒也不错。”迟宇新说着从边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何可人从他手里将抢了去,拿在指间把玩着,“我让明安同他们去谈吧。”

    “也好。都依你。”迟宇新的语气里倒也听不出什么来。

    何可人也没多说,伸出手勾住迟宇新的脖子,亲他的唇角,下颌和眉眼。他的胡子有些扎人,她用下巴蹭了又蹭。

    迟宇新忽然将她拦腰抱起,“你这是在挑.逗?”

    “不。是调戏。”何可人义正言辞。

    下一刻,迟宇新的吻遍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霸道的,不容拒绝的。他的手紧紧托住她的后脑勺,吮.吸着她的双唇,长舌长驱直入,探入她的唇舌之间,追逐着她的舌。这个吻,太过漫长,太过投入,何可人渐渐地连呼吸都不能自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油走着,胸衣被解开,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揉捏着胸前的柔软。

    身子战栗着,像是要燃烧一样,不断地迎合着他的触摸。

    他太了解她,如此轻易地,便能够让她溃不成军。

    两人衣裳尽褪,何可人紧紧搂着迟宇新的脖子,他堪堪抵入,何可人低呼一声,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他却又低头吻了下来。那吻跟疾风骤雨似的,她早已经意乱情迷,闭着眼眼睛,身子不断地战栗着。

    许久,迟宇新才直起身子,双手抬起她的臀部,加快了速度,在她的双.腿之.间冲刺起来。

    何可人只觉得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去,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伸长了双腿夹住了迟宇新,忍不住申银着。

    迟宇新腾出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浑圆,低下头衔住她胸前的小粉红。

    何可人哪里忍受得了这般双管齐下,嘤咛着喘着气,眼神迷蒙地看着迟宇新。迟宇新却放慢了动作,慢慢地诱着她。

    何可人终是忍不住,反被动为主动,将迟宇新压在了身下。她坐在他身上,不断纵着腰扭动着身子。

    迟宇新却忍不得了,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最后,他抱着她死死地抵进最深处,颤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这一通折腾之后,何可人很快困乏了,哪还有精力去想旁的,冲洗过之后,没一会便睡着了。她缩在迟宇新的臂弯里,呼吸均匀而绵长。

    迟宇新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如寒夜里的星辰,他将她搂得紧了些,吻了吻她的额,关尚了床头的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之中。

    顾锦言没想到尹明安会打电话给自己,但是他的目的是收购何氏却是在尹明安自报家门后,他便猜得到的。

    尹明安报的价已经低到可以承受的地步,他自然是婉转拒绝。

    尹明安倒也不介意,电话那边,他慢悠悠地说,“我倒觉得这是笔合算的买卖。当初何光耀不也是在尹家背后做小动作,害得尹家家破人亡才使何氏壮大的么。如今被尹氏收购也当是他弥补自己的过错了。更何况,既然现在由尹氏出面收购,旁的公司应该也不敢再迎难而上吧。明天各大报刊杂志应该会刊出尹氏有意收购何氏的新闻了,你再好好想想。”

    “对了,若是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介意亲自去找何光耀谈一谈。”

    如此的咄咄逼人。

    当初那个跟在他和何可人身后的小屁孩也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呀。

    顾锦言竟觉得无言以对,只说,“我再考虑考虑。”

    “那好,我等你们答复。”尹明安说了这话,便收了线。

    顾锦言听着手机里的断讯声,只觉得身子里一点气力都没有。这几日,他连对何氏的事情,都少用了几分心思。

    助理敲了敲门,推门进来,“顾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在这吧。”顾锦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资料。

    助理将那些文件放在桌子边,临出去时,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顾总,您也注意点休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顾锦言努力微笑着,“谢谢。我知道。”

    等助理出去后,他坐了一会,走到一边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精神,因为长时间的失眠,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现在,仔细想来,他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觉。

    他索性丢下手中的事情,开车出去。也没有目的地,只是这么绕着大街小巷跟无头苍蝇似的来来去去。等到察觉回来时,他的车已经停在了护城河边。

    舍弃了车子,顾锦言沿着河堤慢慢地走着。

    远处,护城河上时来来往往的船只。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有风从远处吹来,凉的很。现在不过是十月初,他却总觉得跟数九寒冬似的。

    直到走到回国后在这与何可人相遇的台阶边,他才停住了脚步。他在台阶上坐下来,怔怔看着远处。

    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日,何可人站在这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肆意地张扬,声音跟裹在蜜糖里似的,“十年前,我在这里,失去过一个孩子。”

    尹明安说,他走的那一天,她一夜未归,隔日下午被发现时晕倒在这里,浑身是血,差一点连命都没了,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头痛欲裂。眼睛发胀发疼。

    顾锦言低下头,伏在自己的掌心里。他甚至想在这一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泪腺却跟坏掉了似的,怎么都落不下泪来。

    命运的转轮早就已经开始转动。

    被毁掉的,她的人生。

    以及他的人生。

    是否都再也拼凑不回呢?

    而他,甚至不知道,能做什么去弥补她。

    但所幸,她身边还有一个迟宇新。

    即便是难过,但多少也还是安慰的。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等顾锦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太阳很大,照在身上,有些热。可那凉意却像是钻进了骨头里,再也暖不过来。

    顾锦言起了身,驱车前往医院。

    何昕言陪着李云沁回家准备午饭了,何光耀半睡半醒间,听见声音睁开了眼,见是迟宇新,他挣扎着摇起来。

    顾锦言替他将床摇起来,在他身边坐下。

    “收购的事,开始准备了没?”何光耀一开口便是这件事。

    顾锦言想了想,也不打算隐瞒,只说,“尹氏来谈过。”

    何光耀倒也不意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颓然,“看来可人真的是恨透了我呀。这是要将我往死路里逼呀。”

    顾锦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没接话。

    “收购价格应该是不可能会接受的吧?”何光耀看着顾锦言这模样,一脸淡然地问。

    顾锦言点了点头。

    “果真是我的女儿啊。就连这冷血无情不择手段,都像我。你们三个比起来,还是她和我最像。”何光耀竟笑了起来,倒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既然对方开口了,那就照那个价格卖了吧。”

    顾锦言没料到何光耀连具体价格都没问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他抬起头,看着何光耀,“您不问对方开价多少?”

    “无所谓了。年轻时,我也总想着名利双收,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婚姻赔进去。可现在,等真正眼看着快死了,倒觉得也无所谓了。这些,也就当是对尹家的一点点吧。”何光耀平静得很,即便是说起死也是坦然的模样,他慢慢地说着,“等清算完剩下的那笔钱,就留着给你们母子三个。以后平常度日,总是够的。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到这了。你这些日子,忙着打理何氏,也累着了。事情结束后就好好休息吧。”

    顾锦言终是动容,“您做得够多了。以后,都会好的。等您身体好了,我们去个小城市,一家人过平静的生活。”

    这谎言,虚假到连他自己不信。

    何光耀笑得平和,也没再说话。

    屋子里有些静,风不断地灌进来。顾锦言起身想要将窗户关上。

    “就这么开着吧。”何光耀低声制止了他,“被风吹吹,脑袋能清醒点。你呀,总想着关窗户,可人倒是每次来了,都喜欢开窗。”

    这些日子,何光耀提起何可人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但也只是在顾锦言面前。毕竟,李云沁不喜欢可人和尹芬。

    顾锦言听着他这么说,一时也陷入了沉思中。

    尹明安没想到,顾锦言这么快就接受了如此苛刻的条件。直到挂了电话,尹明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回不过神来。他握着手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安然喝着茶的何可人,“何氏那边,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

    何可人握着茶杯,动作停在那里,显然也是愣住了。好一会,她才抿了一口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语调冰凉,“那就开始做吧。”

    说完这话,她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垂了眸,放在手边上的茶杯,再也没有被捧起过。

    何可人没坐多久,起身就要离开。恰逢这时,周延推门进来,一见到何可人,周延一脸兴奋,拖住何可人的手臂,“好久没见着你了。天凉了,我想哪天去钓鱼,怎么样呀?”

    尹明安在旁边一头黑线,“算了吧。她最怕的就是钓鱼这种需要耐心的事了。”

    “边儿呆着去。”何可人觑他,再看向周延时,眼里已盛着盈盈笑意,“还是等抽空,一起去音乐会吧。”

    这回倒是轮到周延一脸黑线了,她喜闹,最是不愿意听音乐会的。周延一脸悲怆地望向可人,“我们就没有共同爱好?”

    尹明安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打排球吗?”

    周延猛点头,然后一脸期待看着何可人。

    “好呀。你们定好地方喊我。”

    周延还想说话,倒是尹明安已换成公事公办的语调,“交代你送来的资料呢。”

    周延吐了吐舌头,然后手捧着资料递过去。

    何可人便走了。

    何可人刚出去,便看见何昕言那辆甲壳虫停在自己的车子旁,那小个头,躲在卡宴边上显得益发娇小。

    何昕言这次显然是准备打持久战的意思,只穿着短裤t恤和帆布鞋。她从车里跳下来,跑上前来,堵住了何可人的去路,“爸现在的病……”

    “和我有关系吗?我该说的话,应该都跟你说了。况且,何光耀不是不屑于要么,怎么又会让你来做这种求人的事?”

    何昕言抿紧了唇,将所有的怨气怒气都压下去,低声下气地模样,“这是我个人的意志,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等死。”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何可人绕开她,往车子方向走。

    何昕言倒是不依不饶,又跑上来,“你就当是做一次善事也不可以么?爸是有错,但是真的至于你看着他见死不救么?”

    “很抱歉。看着他走向死亡,是我的愿望之一。”何可人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她拉了车门,钻进车里,迅速启动了车子。

    开了很远的一段路,何可人突然从后视镜发现,那辆白色的甲壳虫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她心中恼火,连着好几个急转弯,这期间差点撞上了别的车,她才成功将那个小尾巴给甩了去。

    只是,晚上开着车回家,远远地,就看见那辆甲壳虫停在自家院子前。何可人也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转了方向,从后门回了家。

    迟宇新晚上开车到门口,便看见何昕言就站在门边上,见车子停了,她忙小跑着过来。就在她跑过来的这当,迟宇新迅速提速,开进了院子里,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再次将何昕言关在了门外。

    何昕言气得直跺脚。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母亲的电话。何昕言回到车里,按了接听键,“妈……”

    “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哦,我这有几个朋友非喊我一起吃饭。晚上就不回去吃了。”

    “那早点回家。”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何昕言脱了鞋袜,光着脚盘腿坐在车上。她跑来这里,甚至不敢和家里人说。只是,何可人已经是能救父亲最大的希望了,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何昕言还在么?”何可人听见迟宇新进门的声音,一边将饭菜端上桌子,一边问。

    显然,何昕言守在门边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还在。她要做什么?”迟宇新的语调平平,眼底里却是冰凉一片。

    “劝我去做配型。”何可人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语气也是稀松平常,倒也看不出特别的。

    只是,迟宇新在听见这话时,看向窗外的目光里是深入骨髓的凉意,像是一柄刀刃锋利的剑一般,闪着森森地寒光。

    隔日清晨,迟宇新起床的时候,何可人还睡得迷迷糊糊。他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想了想,还是上楼看了她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睡着,阳光照进来,能看清她身上细小的茸毛,长长的睫毛扑棱着,跟蝴蝶翅膀似的。她半睁开眼,一脸惺忪的模样,“去公司?”

    “嗯。”迟宇新亲她的脸和唇角,“你再睡会。有事给我电话。”

    何可人乖觉的模样,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她张开手,向他索取拥抱。迟宇新不由得弯起唇角轻笑,俯身抱了抱她。

    所谓幸福,或许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迟宇新刚将车子开出去,便看见了那辆白色的甲壳虫还停在那里,他放慢了速度。果不其然,何昕言立刻从车里跳出来,小跑着跑过来。

    迟宇新停了车,将车窗摇下来。

    “我……”何昕言急着想要说话。

    奈何,对方却是一副冰山脸,狭长双眸看着她,那眼神看得何昕言发慌。他也不给何昕言说话的机会,冷声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当然,我的态度也早已经摆在那里。或许,你应该去看看你楼下的姜瑜。若你在纠缠何可人,那也会是你的下场。”

    何昕言自然是知道姜瑜的。如今她的双腿和右手都被废了,只有左手还能够用得上。这些日子,因为受到巨大的打击,姜瑜的精神几乎有些崩溃,不断用唯一还能用的左手砸东西,伤口也因此始终不能愈合。

    “可是……”

    何昕言还准备在说些什么,迟宇新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异常平静,只是那眼里却跟利刃似的,几乎要将她剜了去。

    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对方开着车已扬长而去。

    到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到。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可心底里的绝望和凉意更甚。

    何昕言缓缓蹲下身子,慢慢地哭出声来。

    自从尹芬在尹氏的所有权利被剥夺后,她便一直住在近郊的别墅里。那里人少,她也听不到闲言碎语,平日里甚少出门,深居简出。

    直到那一日,她在电视上看见何氏因为何光耀病重的缘故被尹氏收购,她终于坐不住了。那日,她偷偷跑去医院,没敢进门,只偷偷待在病房门口。

    何光耀已经瘦得不成形,就连讲话,都有些费尽力。

    她站在门外,久久地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是她曾深爱着的男人,如今却没了一丝一毫当年的风采,在疾病和疼痛中苟延残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从医院大楼里出来,尹芬坐在车里,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直以来,她所想要的,不过是有一日搞垮何氏,看着何光耀落魄,让他后悔当年抛弃了自己。

    只是事到如今,他真的失去了一切,以后会在充满酒精和消毒水的医院里度过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时光的时候,她却完全高兴不了。

    甚至,想要哭。

    很想,很想哭。

    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尹芬犹豫了一会,去了迟宇新的宅邸。按了门铃,只是,那边传来的不是梅姨的声音,而是何可人的声音。

    “有事?”何可人的声音里一丝善意也无,也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去看过你爸了。”尹芬也不愿意再绕弯子,或者说,没有力气再绕弯子,直接表明了立场。这是离婚以来,她第一次将何光耀称为“你爸”。

    何可人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却重要的变化,看来又是一个说客。眼前这个女人,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无动于衷,连这所谓的母女关系都懒得维系,难得一次来找她,竟是为了要她拿出一个肾来。

    “哦。你说何光耀呀。”她漫不经心开口。

    “是肾病,只能换肾。其他人做过配型了,但是,都不合适。”

    听到这,一切都已经了然,何可人也不愿意再将对话继续下去,打断了尹芬精心准备的长篇大论,“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但是,我恐怕得对你说声抱歉了。你和何光耀,都别妄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一毫。你的生活费明安是按季度给你打的,如果你执意要打扰我的清净,那么你现在住的房子我得收回来,你的生活费,也就到此为止。”

    何可人说完这些,便挂了对讲机。

    这就是所谓的父母。

    所谓的骨肉至亲。

    在她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未曾出现过,放任她悲苦无依。

    在他们需要她作出牺牲的时候,却统统跑出来,告诉她,我们是你的父母,你得为此贡献你的青春你的柔体甚至是你的器官。

    这一刻,何可人感到失望至极。

    这失望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原本刚刚萌发出的或许可以给何光耀捐肾的想法,都瞬间消散了去。

    她站在门边,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若不是这时候迟宇新打来电话,她不知还要在那站多久。等接了电话,她想到沙发边坐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听不得使唤了。

    她一只手按着玄关,单腿支撑着站着。

    电话那边,迟宇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我有文件落在家里了。书房桌子右边的第一个柜子里。你拿了帮我送来。”

    “我要是说,我不在家呢?”

    迟宇新却是轻轻笑起来,何可人觉着即便是隔着电话自己都能看得见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浅浅的笑意。

    他的语调温柔了些,“可能,我在家装了监控。”

    “你以为我会一脸惊讶抱着手机说不可能你怎么能耍流氓呢?”何可人也笑,心情竟也好了些。“我一会给你送去。”

    “好。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腿上的酸麻渐渐退了。何可人站了一会,往书房里去了。右边的第一个柜子里。

    打开来,看见的,是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她也没看,换了身衣裳,便驱车前往迟宇新的公司。一路急驶,等赶到公司时,秘书却告知迟宇新正在开会,让她在会客室等着。

    会客室里满满当当的摆放着黑色的玫瑰,何可人看了一眼,花色是黑红色,黑中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金丝绒质地一样。

    因为尹芬上午的造访,何可人一直有些恍惚,看了一会那花,居然也没想太多,就在那花海中坐了下来。迟宇新这会开得时间有些长,她坐着无聊,随意地翻开了眼前的资料夹。

    才看第一眼,她就愣在了那里。

    迟宇新正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从迟家宅子打过来的。

    刚一接电话,母亲便在那头批评起来了,“你这孩子呀,从上次见到你到现在又多长时间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这都半个月了也没见着你回来。你就是不想着看安然,也总得回来看看你父母吧?”

    迟宇新盯着那画面,没移开目光,只说,“我过几天回去。最近有些忙。”

    “哪天回来提前说声。我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嗯。我知道。”

    迟太挂了电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然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这些日子,她完全没了以前开朗外向的模样,不怎么说话,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等你爸病好些了,妈带你出去散散心?”迟太抓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迟安然摇了摇头,“不了。我这边工作丢不开。”停了停,她又说,“妈,您别担心我了。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迟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欸,苦了你了。”

    何可人怔怔看着那个资料夹,第一页上,并非是什么资料,而是她的照片。她百岁时照的照片,那会她圆嘟嘟的,穿这个红布兜,手里还捧着个奶瓶。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

    整整28张照片,是她从一岁到28岁的照片。

    从何家宅子,到学校,到临滨,到迟宇新的宅邸。记录了这二十八年来,她所有的足迹。这其中有过悲伤,有过绝望。而陪她迈过那道坎的,无疑,都是迟宇新。

    这十年来,她一直不肯照相,所以很多相片,都是他偷.拍的。

    最后一张,是她和迟宇新的结婚照。

    照片上,她带着那副他送的耳钉,两个人紧挨着,他笑得那么温暖,温暖地……都不像是迟宇新。

    何可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会议室里的布置。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这些黑色的玫瑰,并非是迟宇新心血来潮放在这的。

    它们,原本等着的,就是她。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拿着平板电脑缩在被子里翻看网页,在看见黑玫瑰的照片,万分感慨,“你是恶魔,且为我所属。这花语,实在是霸气。”

    迟宇新只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你不是不喜欢玫瑰吗?”

    “我只是不喜欢一般的玫瑰。”她义正言辞。

    可安定月都。迟宇新当时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屑。

    可如今,这些罕有的玫瑰,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毫无征兆。

    若不是今天见到这花,她甚至都忘记了是自己先提起的这茬。

    会客室的门在这时候被推开。

    迟宇新高瘦颀长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一直走到她面前,然后半跪下来,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我从来不是个好人,不屑于遵守游戏规则,不理会伦理道德。但是,我愿意给你,陪着你度过此后的每一年,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你愿意,陪着我过完后半生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坚定。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之色。17oxh。

    何可人看着他,眼里渐渐蓄了泪,然后俯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这世间,她所能拥有的,至少,还有他。

    她埋在他的胸口,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眼泪不断地流出来,打湿了迟宇新的衬衫。她的手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襟,身子因为痛哭而颤抖着。

    迟宇新垂了眸,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有节奏的,有规律的,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

    何可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止住了眼泪。她从迟宇新的怀里抬起头来,便看见迟宇新温柔的目光。

    “你刚刚……是在求婚?”这之后,她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同浪漫和感动一点关系也没有。

    迟宇新倒也不意外,一脸坦然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呢?”他将她抱起来,在沙发上坐下来。

    何可人坐在他的腿上,抓着他的手臂,哭红了的眼睛弯起来,打趣道,“都已经结婚了,你再求婚,不是一点意义都没么……真是笨呀……”

    “防止将来给你留下把柄,就算没意义也得补上。”迟宇新异常地有耐心,也没再同她唇枪舌战。那语气,竟像是讨好似的。

    “三哥。谢谢你。”她定定看着迟宇新,一脸认真的模样,“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从来不跟我说大道理。”

    迟宇新却缓缓笑开,“大道理对我也没用。所以说,恶魔只能和恶魔在一起。”

    何可人笑起来,吻他,只是浅啄。

    迟宇新却转而托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深深地吻下去,辗转亲吻着。他的吻细密而柔长,何可人被吻得几乎要喘不过起来。16640507

    许久,迟宇新才放开她。

    何可人的脸都有些泛红了。迟宇新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给她,“脸上擦一擦,妆快花了。”

    何可人忙拿出镜子,眼妆却是是有些花了。她擦了擦,然后对着镜子又补了一遍妆。

    迟宇新亦站起身,“去吃饭吧。”

    “找人给我把花搬回家。求婚纪念品呢,我得天天供着。”何可人用手指在黑玫瑰所在的上空画了个大大的圈。

    “下午就办。”

    何可人对这回答显然很满意,这才出去吃饭了,临走时,不忘将那本资料夹抱在胸前。

    何昕言这些日子一直有些垂头丧气的。她靠在何光耀的床边,昏昏欲睡。正是午后,何光耀却全无睡意。门边上,似乎有人站在那里。身影被头顶的日光拉长,拓在地面上。

    “是小芬吧……”他低声问,喊着尹芬的闺名。

    门外那人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走上前来。尹芬依旧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真丝印花上衣黑色长裤。她慢慢走进来,在看见趴在何光耀床边的何昕言时,目光蓦地暗了下去。

    “我前些日子看见了,就猜是你。”何光耀的声音很低很低,没力气是一部分原因,怕吵醒何昕言也是一部分原因。

    尹芬没说话,只痴痴地看着他。

    这是她深爱着的男人,除了他,她再没爱过任何一个人。如今,她眼睁睁看着她被疾病折磨至此,却什么都帮不了。

    好半晌,她才说,“我去劝了可人来做配型……”

    话音刚落,何光耀却激动起来,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然后又归于平静,他一脸失望地看向尹芬,“事到如今,你和我,还有什么脸面却求她做这些……”

    “她是唯一可救你的希望。”尹芬一脸平静。

    何光耀抚着额,一脸痛苦的模样。尹芬一时有些急了,往前进了两步,问他,“疼起来了?”

    “没有。”何光耀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凝视着眼前的尹芬,“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尤其是去找可人。我背负的罪孽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拿可人的幸福甚至性命来换我几年的时间。”

    “你这叫冥顽不灵。”尹芬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何光耀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沉默了下去。许久,他才低低地叹气,“我自认为算是冷血了。你比我,还要冷血。”

    “那是因为你逼的。”尹芬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是喷薄欲出的愤怒和怨恨。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何光耀垂了头,声音轻的跟风似的,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听不见,“可就连这些愧疚也都被消磨光了。”

    “什么意思?”尹芬蓦然抬高了声音。“你知道因为你的抛弃,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何昕言原本睡得就浅,尹芬进来时,她就醒了。但父亲显然是不想吵醒自己,她也就装着睡着了。这会,听见尹芬要发火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尹芬。

    她迅速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何光耀伸手抓住她,“别闹。可别这么不懂礼数。”

    何昕言又嘟囔着坐了下来。

    尹芬看着何光耀和何昕言,只觉得心里那些怨气和恨意都跑了出来,几乎要将理智都赶走了。

    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胸口因为愤怒剧烈的起伏着,“何光耀,毁了我和可人的,是你!”

    “那你还让可人将自己的肾捐给毁了她一生的人?”何光耀沉声发问。

    “我这是为了你!”尹芬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何光耀看着她,只觉得悲哀,他沉默了一会,才说,“若你真是为了我好,那么答应我一件事,别再去找可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尹芬怔怔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永远不了解,我对你的心。”

    “我知道。”何光耀低声说。

    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年里,他对她不是没有过感情,不是连一丝一毫的心动都没有。但是,云沁带着他的儿子,在外孤苦无依地受累,他看不过去。更何况,云沁是他唯一爱过的人。

    在李云沁顾锦言和尹芬何可人这二者之间,他没做多少挣扎,便选择了前者。

    但,没做多少挣扎,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挣扎。

    事后,他也去找过尹芬,想让何可人跟着他过。可尹芬摆明了态度,坚决不肯同意,甚至威胁说若是他执意靠近何可人,她会让人qj何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