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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论疑凶 再忆往事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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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论疑凶再忆往事

    (二)

    当初,楚仁义和天阳等人,助郑四海平定贼寇后,便随他启程,赶往苏州城区。()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便到了城里。

    苏州是江南的大城,街道宽敞,城中热闹非凡。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一副过年过节的景象,甚至比小城里的喜庆节日还要热闹。

    天生、天青骑在马上边看边聊,聊得起劲。只听天青问道:“师弟,你看那边好多人围着,他们在干什么啊!”

    天生笑道“我也不知,三师兄,你晓得么?”

    “不知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

    楚仁义在一旁笑道:“师弟们,咱们在帮郑前辈押镖,先助他们把东西送还,再来游玩,好么?”

    郑四海朝他们笑道:“各位贤侄,那是杂技班在表演,你们先到我家坐坐,明日我找人陪同众位出来观赏,如何?这杂技班总共要表演三天,咱们有的是时间。”他转头向楚仁义说道:“对了,仁义,你还没给我介绍你这三位师弟呢!”

    青城派共有十余名门人弟子,本次青城派掌门上清道人本欲派前三位徒弟前去参加白中天寿筵,便是大师兄楚仁义、二师兄天阳和三师兄天青。但那小师弟天生也吵着闹着要跟来。

    天生最小,也最为调皮,上清拗他不过,只得同意,又嘱咐楚仁义等三人一路照看着他,莫要出什么岔子。

    楚仁义答了郑四海的问话,又赔礼道:“我那两位师弟还小,不懂事,郑伯伯别见怪。”

    郑四海笑道:“怎么会呢,他们听起来好像是天字辈的。”

    楚仁义答道:“是啊,青城派弟子有道有俗,并不全是道家弟子。我派出家入道的弟子,这一辈都是天字辈的。但没做道士的弟子,就不用按照这辈分排名。”

    郑四海见他们年轻,想必是本次下山刚接触新鲜事物,好奇之下,急欲观之而后快,不禁笑道:“年轻人,有些活力是好事。”他转头又对楚仁义说道:“前面再过一条街,就到我的镖局了。走,咱们快去吧。”

    楚仁义忙恭敬地回答道:“好的,听郑伯伯吩咐。”

    转眼间,就到了四海镖局大门口。一眼看去,面前这大门极高极宽敞,门的横梁上用四个金色的大字写着“四海镖局”,看似是以大型毛笔所书,但笔锋苍劲,如钩如划,字迹入木三分,一见便知出自习武之人手笔。看来除郑四海之外,镖局内无人有此劲力。大门两旁一对石狮极是威武,昂首挺胸,傲视眼前,雄壮挺拔,一望可知。那雄狮身后直立一根巨木,有一人合抱之粗,朝上望去,见其甚高,巨木顶端一面杏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所书“四海镖局”四个大字,字迹与门前横梁的四字相似,看来同样出自郑四海手笔。

    郑四海下马来对前来迎接的手下说道:“快叫人来帮忙搬东西,再叫两个人去通知李员外,说银子已经到了。”

    “是!”

    郑四海又道:“等等,大小姐呢?怎么没来门口接我?”

    “回老爷,已经叫人通知大小姐了,她应该马上就来。”

    郑四海笑了笑:“你去吧,我知道了。”回头对楚仁义说道,“走,我们先入内吧。”

    这时,楚仁义和三个师弟也已下马,便跟着走了进去。这镖局总处,也就是郑四海的住处,其规模颇为庞大。走进了大门,眼前是一处宽阔的场地,场地四周不是小房,便是大宅,看来镖局中多数镖师均聚居于此。

    郑四海指着前面几所房子后那最大的宅院,对楚仁义说道:“那就是我居住的屋子,这里其他房舍,住的全是我的弟子和镖局中人。”

    话音未落,只听前方一个美妙动人的声音喊道:“爹,你回来了,女儿想死你了。”

    楚仁义朝前一看,一名少女跑了过来。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鹅蛋小脸,双眼大大的,鼻梁甚高,樱桃小嘴,跑来时眼睛里分明流露出那种温柔思念的目光,泪水冲满了眼眶,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眼里放出欣慰的光彩,面颊上挂满了笑容,脸部的肌肤白皙中透着一点红嫩,就像是要渗出水来,当真是吹弹得破,鬓角边带着一朵小黄花,一身白衫素裹,直如天仙下凡一般,看得楚仁义呆了,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女扑进郑四海的怀里,微嗔道:“爹,你这一趟,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真是让女儿想死了,你想不想女儿啊?”

    郑四海开心地说道:“怎么会不想我的宝贝女儿呢?爹这不是匆匆地赶回来看你了么,我可是一路飞奔而回,生怕你等的久了,生爹的气。”

    那少女不好意思地说道:“爹,看你说的,我有那么容易生气?你以后再在外人面前这样说我,我就不理你了!”说完就低下了头。

    当时,楚仁义看得呆了,他此次外出之前,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如今血气方刚之年,知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常情,见到这美貌少女,一时不知所措,僵在当地,心想:“没料道郑伯伯的女儿如此美貌,端庄大方,虽年少不脱稚气,却如初荷晓芙一般,清秀而不失贵雅。便是天上又如何会有这般仙子!我先前听郑伯伯提到她,还道她如郑伯伯一般豪迈,是个粗声粗气的女子,贯谈江湖豪情!怎想到,她一点都不像郑伯伯。嗯,那双大而明亮的双眼倒是出自郑伯伯,只是眼神看上去清澈见底,纯洁无瑕。哦,那高耸的鼻梁也传自郑伯伯,只是精致秀美的鼻尖却更是好看得多。看来她的妈妈也是个绝色美人,不然如何生的出这般动人的仙子!”楚仁义只是盯着她看,心中如痴如醉地动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万万没发觉此举十分无理。

    郑四海突然想到楚仁义在身边,便对女儿介绍道:“这位是青城派上清道长的大弟子楚仁义,我和道长是既是好友,你也不必见外,就叫他楚大哥好了,这三位是他的师弟,但年纪均大过你,按理说你也应当叫他们师兄。”

    那少女抬起头来看着楚仁义等人,轻声说道:“楚大哥好,三位师兄好。”说完便羞赧地转身挽着郑四海的胳膊,扭捏着低下头去。

    楚仁义看的痴了,见她和自己说话,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答道:“你好。”

    郑四海笑了笑,说道:“哈哈,这是小女郑瑶,从小就怕羞,见到生人就不好意思,只会粘着我这个做爹的。”

    郑瑶噘着小嘴拉着郑四海嗔道:“爹,我哪有害羞啊!”

    郑四海答道:“好,瑶儿没有害羞。”说完便拉着楚仁义等人朝自己房子走去,边走边说道:“走,到我家来坐坐,边坐边聊,我还有好多话问你们呢!”

    这时天生说道:“郑前辈,我们三个想去街上游玩一番。”

    “好的,我找人带你们上街去。”郑四海朝旁边一个路过的弟子喊道:“阿鹏,今日你带这三位少侠去闹市逛逛,听他们吩咐。要知道,他们是师父的贵宾,玩的开心点!”

    “是,师父!”那阿鹏转头向天阳等三人说道:“三位少侠请!”说着便领路朝外走去。天阳较为持重,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却迟迟未动,眼光只是向着楚仁义看去。天青与天生二人稚气未脱、童心未泯,见有机会畅游一番,便兴高采烈地跟了出去。

    楚仁义此时心神不属,没看到天阳投来的目光,自也没有回应。天阳本不欲外出,怎奈承受不住两位师弟的热情相邀,硬是被拉了出去。

    这时,郑瑶突然想起孙达等人,便问道:“爹,孙伯伯和大师兄、二师兄呢?他们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瞧瞧我?”

    郑四海踌躇了一下,答道:“你孙伯伯累了!他想好好休息一番,等整顿完毕,就来看你!”

    “可是,他们每次回来,都要来看我的啊!”

    “哎,乖女儿,你孙伯伯这么疼你,你就让他好好歇息,等他精力恢复了,就来看你!”郑四海安慰道。

    郑瑶噘着小嘴,拉着郑四海说道:“可是人家想孙伯伯了嘛!我要去瞧瞧他。”

    郑四海赶忙说道:“哎呀,你就不想爹爹么?爹可是要嫉妒孙伯伯了!看爹给你买了多漂亮的一支首饰!”说着,便拿出在京城买的那支发簪。

    郑瑶见了那碧玉发簪通体晶莹剔透,只觉十分喜欢,拿起之后便爱不释手。

    郑四海笑道:“喜欢么?这可是爹挑了好久才选中的。”

    郑瑶满脸笑容地答道:“喜欢,非常喜欢,谢谢爹!”

    “呵呵,乖女儿,你孙伯伯确实累了,今天就不去打扰他了好么?咱们改天再去寻他!今天你这位楚大哥来了,人家是客,怎么也要招待一番呀!对么?”

    郑瑶点了点头。

    郑四海说道:“那你赶快去叫朱嫂他们多做些好菜,欢迎楚大哥。”

    “嗯,知道了,爹!”郑瑶说完,便朝厨房走了去。

    郑四海等女儿走开了,便转头对楚仁义说道:“贤侄,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不对女儿说出孙达受伤的事实?”

    楚仁义答道:“郑伯伯是不想让令嫒担心?”

    郑四海点了点头:“是啊,这丫头在我每次外出走镖之时,都极为担心,哭着叫我路上小心,怕我一去不回,依依不舍的样子,让我看了就伤心!”

    楚仁义不解地问道:“看样子,郑姑娘没怎么出过远门,她怎知道江湖凶险?又怎知晓你们这一行更加危险?为了她不提心吊胆,你们也绝不会告诉她走镖期间所经历的险恶啊!”

    郑四海脸上的表情渐渐忧伤起来,过了片刻,才答道:“这丫头自小死了娘亲,是我这个当爹的,一手把她拉扯大,这十年来她就是我最疼爱的人。她七岁那年,母亲害风疹而离她远去。她母亲过世时全身起满红斑红点,脸色发青,口唇紫绀,喘得厉害,心慌胸闷,可说得上每口气都似乎接不上来。当时我忙请名医赴诊,但众人一番诊治,毫无起效。孩子她母亲发病当晚便过世了。这丫头在她母亲临终时一直陪伴在身旁,我等本不欲如此放纵她,生怕此病将其传染。但她母女二人骨肉至亲,情感致密,若在永别之前不准她俩相聚,此后再无相会之期。没想到这丫头虽从小多病,这次却没被此病波及,想必是其母亲天灵庇佑。”

    楚仁义奇道:“恕我冒昧,郑伯伯怎知伯母患风疹而亡?是这里的大夫诊断的么?”

    郑四海道:“是苏州城最好的大夫陈力行来府上诊疗的,想必不错。”

    楚仁义点头道:“看来我是没学到师父的医术,这许多疾病,我都只是一知半解,稍有变化,我便无法分辨,若是师父和二师弟遇到什么奇难杂症,当必迎刃而解。”

    郑四海接着说道:“孙达和我的那些弟子也都非常疼爱她,她从小没怎么伤心过,母亲去世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她近有一年茶饭不思,每日只是在我们劝导下进食少量汤水。一年下来,整个人瘦骨嶙峋、形容憔悴,真让我痛心不已。过了两年,她才逐步从悲痛中抽身而出,渐有欢声笑语。但五年前,却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楚仁义听得入神,此时心中关切,忍不住问道:“哦?那是什么大事?”

    郑四海从容说道:“是我们镖局押镖途中遭遇恶贼,惨受重创。”

    楚仁义较为惊讶,说道:“当时敌方定是人多势众,四海镖局寡不敌众,以致败北。”

    郑四海摇了摇头,说道:“敌人只有一个,我等数十人围攻他一人,尚且不能取胜!以众凌寡,绝非江湖好汉所为,若在平时,绝无此等情景出现。但他前来劫镖,欲伤我等性命,那是不得不与其争抗之势,说不得,我们众人也只能群起攻之。”

    楚仁义更增诧异:“郑伯伯武艺无双,单你一人已是百夫莫敌,此盗又怎能在你手下取胜?更何况四海镖局众英雄围攻,他如何能敌?”

    郑四海叹了口气,说道:“讲出此人姓名,你便知我镖局众人非其敌手。”见楚仁义盯着自己,兀自不信,便道出那贼人姓名:“他叫余钢锤,是世间名声最响的独脚大盗,天下英雄闻其名而色变,当真猛于虎也!”

    楚仁义从小跟着师父上清道人长大,上清传弟子技艺之时,只是以与其相等之功力过手,免得众弟子见师父功力深厚,因此喜大贪功,为求进境而伤练气之法。是以众弟子均不觉师父有着极高超武艺。而此番苏州城外见郑四海大显身手,料得其武艺必胜本师。楚仁义此刻听得有人更胜郑四海,又是不由他不信,只叹天下之大,高人辈出,当真是如师父所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楚仁义听了余钢锤的名字,却似茫然,问道:“他是最出名的独脚大盗?竟如此厉害?下次见他需小心谨慎!”

    郑四海见他不识余钢锤,不答他话,反问:“你师父未对你说起江湖中事么?”

    楚仁义道:“师父偶尔说起天下英雄事迹,但所说不多。他老人家每日教我等习武,闲暇之余讲一些武林中的故事,却均是古往今来大英雄、大豪杰行侠仗义之壮举,也有许多是古时各大名医赠医施药、治病救人之美事。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尽习古人美德,今后善加利用自身武功及医术,造福百姓。是以提及者,均善人也。而如此厉害的恶人,师父似乎没兴趣。”

    郑四海点了点头:“难怪,你师父一心为百姓谋福祉,此心可嘉,便是教导弟子之时,也以此为重。”

    楚仁义道:“郑伯伯适才所说,那人名为余钢锤?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郑四海道:“他是姓余,但钢锤非其本名,只是他善使大锤,随身携带的双锤乃精钢打造,沉重坚硬。使将出来威力无穷。道上的人不知其真名,见其双锤厉害,便以此为名。就这样叫着叫着,余钢锤此名已扬千里,他的本名倒无人深究了!你想知道当时与之对战的情景么?”

    楚仁义道:“愿闻其详!”

    郑四海道:“好,我们长话短说,以免瑶儿在里面等得着急。”他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那次,我们镖局从杭州运送四万两黄金入皖,路程不短,在道上需行走半月。在苏皖边境上遇到那家伙,只见他横立道边,双眼斜视镖车,他是老手,见镖车陷地甚深,知其装有黄金,便上前动手。当下数名镖师齐齐拦截,却如何是其对手,只见他双锤挥舞,那几名弟兄头颅被砸得稀烂,登时了账。我见状忙出手拦截,双方兵器相交,我立感右臂酸麻。但见钢刀弯曲,已为其钢锤所损。我知其力大,挥舞钢刀游身而战,却不知其身法竟灵敏之极,远在我之上,十余招之后,我已处下风,为其双锤所迫,身法滞缓。此时孙达、李清、瞿正明及各弟子、各镖师蜂拥而上,将其围困。他见我等人势众多,双锤封闭取守势,我等虽众,却难伤其毫发。只见他偶出一锤,定有一人丧命,他锤重力大,却又挥舞如风,令人难以抵挡。双方僵持不到半炷香时程,却似熬过数日,他运锤如雷似电,迫的众人喘不过气来。投身其中,有如置身地狱一般,其时已有三十余人命丧锤底。恰逢唐军秦王部属所携军队侧过,步履整齐,如同山崩于前,震耳欲聋,他误料我等帮手前来,见一时战我不下,弃镖而走。我们虽然拼死抵御而胜,却也损伤惨重,我的十几个年轻弟子与十余名镖师都阵亡了。瑶儿得知他们死讯之后,整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没过几天就又瘦了一圈。我那些弟子把瑶儿当成小妹妹一样,他们一死,瑶儿就像突然失去了十几个亲人一般,那种痛苦并非常人能够理解。我从前没见瑶儿这么伤心过,她原来很喜欢微笑,但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便郁郁寡欢,好容易从中摆脱,又发生此事,当真噩耗连连。此事之后整整一年,她更是绝无欢声笑语,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现在那件事已过去很久,我们四海镖局近来也没遇过大盗,瑶儿已渐渐忘却了以前的那些事,变得开心起来。但每次我出外时,她都还是一副忧郁神情。”

    郑四海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想到此次外出,又碰到这么声势浩大的匪群,死了这么多人,我不想女儿再为我担心,因此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楚仁义点了点头,说道:“明白,郑伯伯,但你这样能瞒得了她么?”

    郑四海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放心吧,瑶儿外出甚少,现在只是和孙达,还有我的大弟子、二弟子相熟,只要他们养好伤,我再吩咐大家不要在这儿讨论此事,瑶儿便看不出来。你也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好么?”

    “好的,郑伯伯,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郑四海笑道:“多谢贤侄了!走,到家里坐着聊!”说完,便拉着楚仁义朝自己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