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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与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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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处理完这天的工作,苍后回到宇文家时天色已晚,他走上楼去想向兄长打声招呼,却发现苍王的书房里漆黑一片。“苍王,发生什么事了?”蓝发青年穿过房间,来到落地窗前的男人身旁,“你今天不是去月寒那里看体检报告了吗?”

    “如你所说。我正在思考的就是这件事。”

    苍后立即皱起了眉:“御座……他情况不好?”

    北欧神王摇了摇头作为回答,而即使室内黑暗,也无碍于苍后看到他的表情沉重得异常。“看来我还是想对了,不要说骑士们的健康,连获取‘冈格尼尔’的状态都不是你这次的最终目的——”苍后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道:

    “你想知道的是取出神枪的时机是否已经成熟……对么?”

    这一次苍王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目光却依然没有转到苍后身上来。“我以前就说过,你的灵巧和机智如果用于战争,足以让任何敌人闻风丧胆,可是从神代时起,你就只喜欢用它们来分析同伴。”他平静地苦笑着说,“既然你已经看透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便也一起问吧。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惜的是,那天的诸神使者一心专注于获得真相,没能听出苍王最后那句话里的真正含义。“抱歉,真要说的话我有很多问题,因为我看得出,你比组织体检之前还要烦恼。”苍后扳过苍王的肩,直视着那双银色眼睛,“如果你还当我是弟弟和重要的人,就请告诉我这么几件事吧。”

    “我洗耳恭听。”

    虽然苍后终于决定要将自己的疑问一口气抛出来,但真的要开口时,却发现不过寥寥几句。“我只想知道,你准备如何从御座体内取出‘冈格尼尔’?会否给他造成伤害或带来后遗症?”他坚定地问,“二者分开后,御座从此就不用再与神枪有关联了对吗?!”

    “总共三个问题——是吧。”

    苍王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没有作答,却一手拨开苍后的头发,揽住他的头并让他靠近自己。“苍、苍王?”惊讶和紧张一时占据了苍后的意识,令他甚至忽略了对方的另一只手正在做什么,直到苍王收回的手在眼前牵过一抹银色余光,苍后才为时已晚地认识到——

    ——符文!!

    “对不起,苍后,但我必须先这么做。”

    注视着上身被符文字串所缠绕、目瞪口呆的义弟,银眼男人吐出深不见底的叹息,而那一点愧疚的感情,很快就被充满主神威严的宣告冲散了。“在此以祖神勃利之孙、诸神之父、战争之王奥丁之名,发动符文禁咒。”他字字清晰地说着,“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所有事情,你将永远且无法以任何手段,传达给你我以外的第三者知道,直至你身上的禁咒解除——别担心,这用不了太久。”

    “……这是第二次了,苍王。”

    蓝发青年后退一步,用失落中带着悲伤的眼神看着苍王。“多年前的那时候也是,只要牵扯到‘冈格尼尔’,你不惜使用禁咒都要让我置身事外。”苍后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知道神枪对你有多重要,可你已经禁止过我插手了,这一回又是什么?!”

    “稍安勿躁,你的问题我都会回答。首先是取出神枪的方法——现在称其为‘神剑’亦不为过吧。”

    苍王并未被义弟的反应打动,因为禁咒已生效,苍后所能做的,只有将听到的信息全盘接受。“当年是我亲自发动‘植入术式’将神剑残片放入第一任御座体内的,要将其取出,逆向发动术式便可。双方分离的那一刻,御座会有些痛苦是免不了的,不过……”

    黑色长发扫过表情僵硬的苍后面前,奥丁的代行者缓缓吐出了一句残酷的话语:

    “那一刻过后,他就永远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咚地一声,苍后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圆凳,眼中的悲伤转变成了愤怒。“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神剑在‘出鞘’之时吸尽最后一任培育者的生命?!”他上前要抓住苍王的衣领,但被对方有力的手制住了,“我无法想象这是你会做出的决定!那样的话旌姬呢?骑士们呢?你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不需要我来交代,苍后。你的猜测从一开始就错了。”

    苍王的口吻沉静得不可思议。就在苍后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时,紧随而来的进一步解释却将他彻底推进了黑暗之中:

    “神剑离开之时不会杀死宿主,而是取代宿主的‘存在’——御座会变成‘不曾存在者’,除了与神剑和他皆有密切联系的我,没有谁记起他的名,他的一切都将从世上消失,希尔达也不会记得自己曾与他恋爱过。除了御座本身,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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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时分,两份特别的体检报告也由巧妤送回了各自的主人手里。旌姬快速浏览了一下自己的,就忙发短信询问恋人“您那边怎么样”。“如我所料,‘冈格尼尔’并没有被发现。”魅堂一手翻着报告,一边带着淡淡微笑回复她,“我各方面状态都很好,安心吧。”

    魅堂这么说的原因是,在他正阅读着的报告书最后页上,另一份心电图报告单已经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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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要神剑取代魅堂的‘存在’……你怎么能这样安排?!那可是守望世界的风之鹰王,是海牙骑士们爱戴的‘牙之御座’,是……你女儿的恋人啊!”

    蓝发青年颓然地背靠在书柜上,他感觉得到,自己体内连燃起怒火的力气也没有了。“……何以至此?神剑脱离魅堂后,二者不就再无干系了吗?”苍后用软弱的声音喃喃道,“‘牙之御座’经历九任更迭,献出自己的躯体和灵力辛苦为你将神剑修复完好,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报答……到底是什么让你做得如此之绝?”

    “如果神剑确实能够与御座‘再无干系’,我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绝情的安排;但现实情况是,不采取这种方式,神剑与御座的‘联系’就无法彻底切断。”

    苍王的目光比嗓音还要平静,那双银眸里充满着理应如此的自信。“‘冈格尼尔’乃只属于我的至高神器,它并非单纯的物件,而是‘活的’。在现世和在神代始终由我掌控的时候不同,它会对用灵力将自己‘养育’并修复的宿主产生牵绊和依赖。吉伦卡玛身为将之修复的最终功臣,神剑与他的联系也是最深厚的,那天在酒店面对尼特霍格时,‘冈格尼尔’甚至在没有被呼唤的情况下主动释放神力来保护他……”北欧神王的表情一瞬间产生了变化,但那抹苦涩一闪便消失了,“若我只是单纯地‘取出’它,神剑日后仍会对吉伦卡玛付出高于对我的忠诚——我奥丁不会容许任何我的东西对我不忠,无论是人,还是神器!”

    “……即使最后将神剑修复完毕的‘牙之御座’不是魅堂……你也仍会这样做?”

    “无论是谁,结局都一样。因为这是我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全身血液仿佛都被苍王残酷的计划冻得冰凉,苍后用尽力气抬起觉得无比沉重的头,尝试进行最后的挣扎。“可你难道没考虑到,吉伦卡玛这样重大的‘存在’若是消失,会给现世造成多大的缺口和扭曲?光与暗的力量平衡也会被彻底破坏?”他奋力争辩道,“你的做法最后只会称了尼特霍格和敌人的意……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

    “你担心了多余的事情呢,苍后。”

    苍王不再看着他,而是仰望窗外的夜空,好像那里存在着他心中理想未来的图景一样。“‘冈格尼尔’回到我手之日,就是那孽龙和‘钢铁神宫’气数将尽之时。尼特霍格也消失的话,力量平衡不就会再度恢复了?”他的口吻里带着淡淡的陶醉,“好了,你想知道的我已全部告诉了你,这样你满足了么?”

    没有回答。不知过了多久,见被冻结的气氛始终没有重新流动的迹象,还是黑发男人先叹了口气:

    “现在你领悟了吗,我亲爱的弟弟——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真相会比较幸福。”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