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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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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时间回拨数个时辰,青奋坐在院子中与宁采臣喝着茶,听着一个有趣的故事。

    一个家徒四壁双亲早逝的穷秀才寒窗十载只为功名,可惜只懂读书不会经营,家底本薄哪架得住这般坐吃山空,卖完田地家生,最后甚至连祖屋都被债主收了去,唯有到县旁山上的那座破庙中暂且栖身。如同所有类似的故事一样,借着月光读书的穷秀才们总是格外的招女鬼喜欢,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那日小倩说她是女鬼。大白天见鬼我自是不信,我还笑着说:若世上女鬼都如此美丽善良,那做人还有何意思。结果小倩让我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待她叫我再睁眼时,所见已非是那满是蜘蛛网佛像和残屋断壁的庙宇,而是晚生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宅院,当时震撼实难以言语加以形容。

    那数日里,我与小倩日里谈诗说词,夜里观星赏月,过得好像是神仙般的日子。但三日后小倩却对我说,人鬼不能久聚,让我先回郭北县居住安心读书,时机允许她便会前来看我。她将一块石头塞入我手中又让我闭上眼睛,待再睁眼时豪宅小倩皆已不见,若非手中沉甸甸的金块,我只怕会将一切都当成梦境。

    此犹不是最奇,当我回到郭北县重新买回祖屋之时,与人交谈方才发现,我自以为过了三天,原来世上已经过去一月!古书曾有‘山中一天,世上十日’之说,我亲身经历之后方知不假。

    那以后数月,我自在家刻苦攻读,小倩每隔十天半月便会前来陪我一两天,直到今日。”

    宁采成所经历果然非是一般神奇,也难怪他直到现在还以为那白纱女真是女鬼。

    青奋听了书生的话,借端盏喝口茶的工夫凝神一想已经搞明白了对方的把戏。想来白纱女是趁宁生闭眼的当口施了某种不为人察的迷药,然后将昏迷的宁大公子再扛到哪个豪门大户的闲宅中,摆好姿势再弄醒过来,这样一来受术者自然产生了“天地大偷换”的直观第一错觉。而那个“山中一天,世上十日”的把戏更好办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后患的将人迷昏,那么将三十天变成三天又有何难?

    想明白对方手段的青奋不由暗自好笑,为了装神弄鬼,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是费尽脑子了。

    两人说说谈谈,眨眼间一夜便过去了。宁采臣估计是秘密憋得久了实在难受,难得能够与人一吐为快心情愉快非常,看着天色蒙蒙亮便出门去要买点酒食来与青某人继续坐而论道,于是院子里便剩下青奋一人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手头上已经有不少关于小倩的资料,但要如何利用这些东西从她那里弄出她们这群妖鬼的真实目的却还需要从头策划。按理来说,一个人或一个组织采取移动和避世的方式一般只会有两个目的,一是刻意要隐藏什么——比如这群女鬼乃靖难之变时惠帝的侍卫之后,数百年来一直隐藏了朱允文的子孙,那果然是非躲不可了;二是刻意要避开什么——比如刚刚劫了皇杠,那也是有躲藏的必要。基于行动与目的地一致性看来,一群女鬼躲在深山里说要谋划刺杀魏忠贤是鬼扯到极点的谎言。

    青奋用手沾了点茶,在石几上画着关系线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根据对话看来,这姥姥应该就是这群女鬼的首脑无疑,其人武功杂技虽高性子却直,当打手执行单纯任务是一把好手,委托以独当一面便显得不合适了。而且红白二女虽然都是她的徒弟,但红纱女作为类似大弟子一样的地位也太年轻了些,这不太符合一个存在了很久的门派可持续传承的规律,更合适的解释是姥姥本身是个受命于人的一员而非组织首脑。

    几点相互应证,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姥姥是某组织的一员,受了上级之命隐藏或保护某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目的的分析到这里已经行人止步了,如果那件东西真的机密到这个程度,那么就算红白二女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大有可能的。不少江湖门派本就守着许多的秘密,只有掌门传承时才口耳相授。以姥姥那直愣愣的个性,想要从她的口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如直接搜她家来得更快。可问题是,该怎么去她的老巢呢?兜兜转转还是得从小倩这个缺口下手吗?

    大致的思路有了,但具体行动计划还是未见谱面,青奋一口喝干了盏中的茶,小小打了哈欠,说来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吃也只是吃了两个油饼和一肚皮茶水,当真是又饿又困了。反正老树妖守着的东西一时三刻也不会跑掉,不如先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吃饱喝足再做其他。

    想到这里青奋站起身来就要先借宁采臣的家睡上一觉,耳朵突然轻轻一跳,几个绝对算不上轻巧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武林中人施展轻功穿墙越壁时踩动瓦片墙头的动静,虽然技巧生疏显然只是菜鸟,但终究是轻功无误。

    过了大概二十息的工夫,两个跳跃声终于来到了宁采臣的院墙之上。青奋抬头看去,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子,一着青纱一着绿纱,看穿着该是那姥姥门下无错。只是这一个赛一个年轻,不对,这应该是年幼了,若非躲到这荒乡僻壤的地方隐居,这样的组织分部在江湖上混,一个月就该烟消殒灭了吧。

    “这人就是那个姓宁的花花公子?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青纱女上下打量着青奋,略带几分鄙夷的说道。

    “……”

    青某人额头跳了一下,虽然被认错人是对方的错,但那个“不怎么样”的评价是什么意思啊?

    “说的也是,一点没有读书公子的味道,土里土气的!小倩姐真的会看上这种人,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绿纱女也同样挑剔的附和着同伴的话。

    “……”

    青奋开始考虑,要不要向这两个没鉴赏力的小丫头亮出自己那一长串的桃花名单以驳斥对方显然荒谬的观点。

    “算了,不管怎么样,总之将他抓回去给卓姐交差就行了吧。”

    “说的也是。”

    这两姐妹从一开始就自说自话浑没将目标放在眼里,青奋估计这两人应该是红纱女那个派系的,有道是近墨者黑,看来她们是本事没学多少,坏习惯学了不少。

    然后……没有然后了。两个年幼的“女鬼”跳下墙来,手到擒来的迷晕了“土里巴叽的宁公子”,放到一个大麻袋里,扛在肩膀上好像两个满载而归的小偷一样趁着蒙蒙的天色回山了。

    之后搭着这老天送来的东风——其实也许之前青奋对红纱女的煽风点火也未必对此无功,青某人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自己千方百计却没路可进的妖怪老巢,在被放到地下之后听得外面动静一轻,屋子里红纱女那大嗓门嚷嚷的工夫已经从麻袋里爬了出来,然后还恶作剧的塞了院子里的半截木头去里面。

    前情便是如此,待到小倩屋子里因为青某人的恶作剧而惊心动魄的剧情大轮转的时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快速判定了整个建筑群的格局,并且在主楼下找到了一个看似深不见底的黑黝黝的地洞。

    不太远的地方已经听到姥姥那愤怒的喝问,尖锐的声音那惊人的穿透力甚至连青奋都觉得脑仁有点疼,多少有些难以理解小倩当初是怎样被自己的狮子吼震伤的,按道理来说她对音波功应该是再已熟悉到免疫的程度才对。

    带着一肚子的苦笑,青奋晃手点着了一个火折子走下了床下隐藏着的那个不算十分隐蔽的地道。

    树妖女鬼的这座庄子是修在山间一处水源旁边,泥土中水量丰富。这个地道四壁修得马马虎虎只是用没剥皮的粗树干横梁,到处露出泥土不停渗着水珠,搞得整个地道湿漉漉,呆得稍久连身上头发都好像湿了起来。

    “这还真是一个豆腐渣工程,好歹也得把阶梯给修一修吧。”

    青奋提火折照了照脚下沾了满满一鞋底的的泥巴,有些无奈的吐槽着。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不像人走的路却正符合姥姥那个树妖的形态——现在回想起来,上边那个主楼收拾的未免太过干净简直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说不定那树妖的卧室其实是在这里——以它都能在地下钻来钻去的本事,这条路没准就是它自个挖出来的,不留阶梯也就意味着除它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会下来,那么这里隐藏秘密的可能也就进一步放大了。

    抖落了脚底泥,青奋继续往前走着,此时按距离推算已经深入地下十余丈了,也就是地下部分比地上建筑还要高了,可前路依旧黑茫茫不见底尽。论工程而言,这个破破烂烂的地道似乎比上面那个庄园更加了不起。

    再走数步,青奋突感身前气流微振,好像有什么微小的东西正在半空移动。这些东西是如此之小,本该不为人所察觉,可整个通道中实在太过寂静,连空气都好像静止了,青奋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引动手上的火苗微微跳动,这无数小东西齐齐振翅,虽然风力微弱,但似石投水面,涟漪再弱终非无迹。

    这是什么东西?

    青奋将手中火折往前一递,却见密密麻麻无数的甲虫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火光之中这些个个都有指甲壳大小的虫子面目狰狞,螯爪舞动,青奋眼力惊人连它们嘴巴里的吸管都一根根看得一清二楚。

    这老妖怪当真变态得紧,竟然想出这种守家的法子,又不是守墓!

    青奋伸指一弹,一道锐利劲风掠过,飞得最快的那只虫子应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老话变成一团泥巴,可其他虫子却似敢死队一般仍旧一往无前的冲锋着。

    青奋将手中火折往前一递脚步再一进,火光薄焰霎时前进数丈。这世上的虫子对于火光一般有两种反应,不是为之吸引便是为之趋避,这秘道之中暗无天日寸光不见,生存在这种环境下的虫子理所应当惧怕火光才是。虽然手上小小的火折不足以光耀四周,但只要最前面的虫子稍露退避之意,青奋立马会点燃身上衣物引为火把。

    可惜,这个世界上也非只青奋一人会算,想来布置这个陷阱的不会没有料想到,但凡行走在这漆黑秘道中的人都会打个火把,若是真的弄一些怕火的虫子一见火光就闪,那这个陷阱岂不是笑话?所以,那群虫子不但没有后退,一见光反而好像苍蝇见了那啥一样,群涌向青某人手中的火折。

    这些东西嘴上吸管,看样子是以吸血为生,倒是与那树妖和女鬼是同路货色。

    心中作此想,青奋一甩袖子取出了“溯望玲珑”,水晶般的剑身在微弱的火光映成了一弯溯月。他二指捏住剑柄轻轻一旋,五尺长剑在青奋手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幕,剑尖甚至刺入通道周边泥土之中,挡得整个通道水泼不入。

    溯望玲珑乃是采望月峡中的一块千年晶石以冰块打磨十载而成。望月峡地形特殊,峡中两壁富含特殊矿物能吸收日光,待到峡谷底时只有月光可以照到,形成日暗夜明的特殊地理环境。日主生,月主死,这柄月之剑本为死亡之剑。

    剑舞月盘发出轻轻“嗡”声,撞上来的甲虫无不四分五裂,从小东西变成更小的东西。虫子们不知畏惧为何物,舍生忘死的冲向死亡之月,虫尸纷纷落地,眨眼间已经在地上铺起了薄薄的一层。

    虫子虽多终究有尽,来得又急又密,片刻工夫之后已经再不闻虫群振翅之声。

    收剑横回眼前,仔细看了看剩下的最后一只半死不活的甲虫,青奋随手将它扔到了身后,月剑回鞘继续朝前路走去。

    这地道本已藏于荒山鬼宅的地下隐秘至极,更有老树妖把这里当卧室日夜守候,按理来说本不用再布置什么机关。但想来事关体大,虽然不怕外人找到,但却怕自家的丫头个个精力充沛乱找乱跳无意中撞进来,是以又安排了一重虫子陷阱用来退敌。之后的路上青奋再没遇到其他意外,再走十余丈,终于到了尽头。

    黝暗深邃的山洞好像一个黑洞,火折释放出的点点火光都被吞噬无迹,纵然以青奋的眼力也看不出一丈之外的景象。正当他要沿壁巡视细细检查的当口,地洞最深处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嗬……脚步声,你不是木妖,你是什么东西?”

    好像受伤的野兽嗬嗬嘶哑之声,青奋顿时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这个声音可怕,而是因为在他出声之前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的预兆!需知以青奋现今的修为,便是甲虫振翅也难逃其耳,便是以小倩的女鬼遁形亦难避其灵,如今竟然有人可以在他身边丈余的地方呆了半晌而不被察觉,如果对方心怀恶意,岂不是伸手便可取自己性命?

    惊讶之下青奋气息顿凝,一身功力已经提到了极限,只待对方攻来便要凌厉反击。

    “好功力!不过如此后知后觉竟然好像不知道老子在此,难道你是偷偷摸进来的?”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句话比前句顺畅了不少,好像是说话人已经多年没有开口,要热个身方能说话。但直至此时,纵然青奋可以根据声音的位置判断敌踪,但仍然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无论是呼吸、心跳还是灵觉,什么都没有!

    莫非这也是杂技的一种,其实只是个传声筒在说话?

    这是青奋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但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只好身形不动手指微弹,掌中那火折好似有线吊着一样缓缓朝着声音的方向飞了过去。

    那边人看到青奋小心翼翼的样子发出了讥笑之声,一动不动任由那火折飘向自己。

    火光映照之下,青奋终于看清了这群树妖女鬼神欺鬼诈之下所要隐藏的真正“东西”,一个名副其实的树人出现在他眼前!

    难怪不得自己听不到他的心跳,闻不到他的呼吸,这家伙全身都被树根包裹,每一条穴道都有褐色的的细小树根插入其中,整个人已经与那棵树融为了一体。他的所有身体波动都被那棵树吸收了,反过来说他的心脏是否跳动,呼吸是否还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那棵树活着,他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怪物?

    “你是谁?”

    青奋目瞪口呆,疑问脱口而出。听得青奋之问,那人树一体的怪物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声。

    “三十年不见天日,今天的江湖小子竟然已经都认不得老子了!小辈听好了,老子乃是白莲教圣主,杨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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