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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书生与女鬼

作者:实在没选择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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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中混迹的人**成都不能算是非常聪明人,但游历得多了,只要没变成死人的人迟早都会变成老江湖,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法,青奋也是如此。正如之前找寻通天阁一样,其实事情远不用想象得那么复杂。

    山上那几位很确实的是人不是鬼,她们不可能风餐饮露必然需要吃喝补给。而且诸多女流——光是听那位红纱女自己出卖的消息就可以得知她们师姐妹并非只有彼此两个——所消耗日常用品也远较男人为多,胭脂水粉灵罗绸缎金钗银环新鲜玩意,一切还全是上品精品,这些东西总不可能是点石成金的变出来。再加上无论是那老树妖还是红白二女都不像是会自己洗衣做饭过日子的人,服侍她们的仆从丫鬟必然将这个群体进一步扩大。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可以在山中躲起来,但她们不可能真正与外界隔绝联系!这样一来的话就势必需要一个稳定的补给路线。从外面找商人连续每月都进入这个偏远小县未免太招人眼目,不若控制一个本地人作为代理更为隐蔽方便。

    当然以上都是青某人的推想,事实也许会有其他变故也未可知,但青奋想来是最近好事做了不少积攒了不少人品,查找线索的事情顺利得让他都有些意外。眼前这辆马车上残留的一点胭脂痕迹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以上,可仍旧色泽鲜亮香气可闻,绝非是这个小县里任何人用得起或者有这个品味去用的上品货,而看旁边这土基墙围的院子,也不像是惯倒卖这种货品的大生意人会住的穷酸地。

    “咚咚咚”

    青奋转手敲了敲那拴都没拴齐的房门,大声叫着门。

    “里面的人开门!你犯的事儿发了!”

    敲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青奋额前划下几道黑线,该不会是自己运气半途而止,找到了地方却找不到人吧?想到此处,青奋手掌微微用力,门闩“咔嚓”一声从内断为两截。

    推开院门走入其中,迎接青奋的却并非意想中那样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

    “非请自入,破门进户。看来前辈也并非小倩意想中正人君子,真是教人意外呢。”

    熟悉的声音——其实也说不上太熟,昨晚才第一次听过,而且也没有几句话——,不知是不是在阳光之下被其暖意感染,竟然多了一两分俏皮,少了相应的冷漠。

    白纱女小倩端坐石椅之上,手边石几上的茶盏中已经只余半盏茶,而她桌对面的位置上还放着一个茶盏,不用言语这已经表明了许多东西。

    其一,对方很了解自己的行踪,知道自己就在郭北县中。其二,对方很了解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会顺着补给这条路找寻并且会找到。其三,对方很了解自己的性格,知道自己会破门而入,所以才会不应门的只是闷头喝茶。

    以上三个了解出自一个只与自己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的人身上,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已经足够让青奋觉得惊讶了。而想必,这份惊讶正是她想达成的效果,还未开始说什么,便已经先声夺人占据了主动。

    “啊,这还真是,有缘啊!”

    绝对的意外!绝对的突袭!青奋摸了摸鼻子随口打着哈哈,目光已经将整个院子甚至院里那呈“品”字形的三间屋子快速打量了一遍。这是一个独院,院子中打扫得干干净净片尘不染,与外面那土墙破门略为不协。迎面一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拐角处另辟有一间厨房散发出油烟的气息。这些房子灰瓦白墙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但收拾得还算整齐,透过打开的门窗看去,床帐虽旧,但笔墨书籍随处可见,到也不算寒酸。

    “前辈不用多虑,只有我一人而已。”

    白纱女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一句话打消了对方的疑虑。

    “以前辈的武功,就算中了埋伏想来也有逃走的能力,而接下来便轮到我们得担心报复,这种没完没了的事情想来并不符合彼此的利益。小女子仔细想过,我们实不曾与与前辈结下过什么深不可解的梁子,或是受人所托或是一场误会,不若就此和解,您看如何?”

    说话间,小倩好似变戏法般突然从手里变出了一张纸放到桌上。青奋走近桌边却没有立刻坐下,看了看,那是一张银票,一万两!

    一万两!

    须知以现在物价,一两白银可买大米两石,足供五口之家两月口粮;正七品官员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五两;当朝一品大员,满打满算一年也只有折合三百两白银的俸禄。

    以在江湖上打混成功者为例,成都最大的镖局顺风——局中趟子手两百余人,算上仆役家眷足越千人——当年最大的一笔生意乃是押运四川布政使进京贺严嵩七十大寿的寿礼,足足装了十量大车又特借来三百官兵帮着押运,行程数月总共挣得三万两雪花白银,被称为百年以来镖行里最肥的一趟肥差!如今抬眼便见票面一万两银子的银票,第一反应直让人觉得这银票是假的。

    这银票不可能有假。念转之际已经做出了判断,倒不是青某人火眼金睛能一眼鉴别银票真假,纯粹只是出于利益的考虑。

    假设对方给自己的是一张一到成都即会穿帮的假银票,那除非是她们只打算晃开自己就马上搬家,否则对于势必再回来的自己就没有丝毫的意义,而如果真是有搬家打算,他们直接跑路即可,完全不必再搭理自己赔上那么一笔巨款;而假若银票是真,那么这几个甘愿住在这穷山僻壤的女鬼就不可能是顺风镖局那样走正路的江湖人物——走正路赚不到那么多钱——,即便非是严嵩之类,也该是那四川布政使的同类。

    “万两白银!我看上去有那么值钱吗?”

    嘴里是这么说着,青奋却没有去动那银票的意思,甚至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显得有些油盐不浸。

    “万两白银想与前辈交个朋友,莫非前辈还嫌钱少?”

    白纱女眉头微动,似乎对于这个女色不近,钱财不爱的“前辈”有些棘手。

    “这个倒不是!只是我肯定,你愿意出一万两打发我走人的原因,肯定比这一万两更加值钱。我是个贪心的人,不如我给你一万两,你告诉我你们呆在这个荒山的原因如何?”

    青奋说着话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璧放到桌上。那是一块中原罕见的和田血玉雕成的鸾凤齐鸣璧,色泽温厚饱满,雕工栩栩如生。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东西在钱不是钱的富人手中确实价值万两白银。

    意料之外的拆招发展让两人谈判的地势又回到了平等的起点,白纱女秀美轻颦似乎有些被动。她确实聪慧细心,但看来江湖经验并不很足,用钱收买这一招虽然大多情况下都非常有效,但其更重要的前提条件是让对方陷入不得不接受这钱的局面,而自己的处境显然离那局面还差得很远。

    等等,她的江湖经验不足,那她是怎么判断到自己的行动,而且精确到这种程度,这二者之间岂非自相矛盾?

    事有反常即为妖,一个小小的不和谐引起了青奋的怀疑,随即另一种可能性浮上了他的脑海,自己两人的这次遭遇,其实除了对方先声夺人之外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青奋刚想到这里还未及深入考虑,白纱女已经再次开口了。

    “前辈既然不缺钱,那果然是小倩冒犯了。不过恕我再冒犯一次,我们要做的这件事情前辈还是不知道的好,如若知道了,只恐便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终究慧捷,面对意外的反击也只是喝了一口茶的功夫,白纱女已经想出了以进为退的道路,伸手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衙门?县太爷?

    青奋对于对方的暗示一时没看懂,脑筋转了两转,突然想起那个方向并非只有县衙,还有一座生祠!

    九千岁魏忠贤的生祠!

    普天下人都知道,现在的明熹宗不是皇帝,那个名副其实的不是男人的男人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皇帝,只要沾个官字的人若不走魏公公的门路,那是断然坐不稳定官位的。所以想当然,热衷于溜须拍马的官必然不会在少数。

    再说前些年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这么有才想出了建生祠的这**屁,害得全天下当官的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得跟着修,修得好未必能得奖赏,但修不好甚至不修,那被小人告上一状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是以,纵然连郭北县令这种八杆子也打不上魏掌印,魏厂公的芝麻小官也只得在自己衙门对面修那么个不论不类的东西。

    只是……这些人想要打魏忠贤的主意?这果然是一件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从难度来说,这和弑君差不多了。不,应该说是比弑君更加困难!

    魏公公污名满天下,想杀他的人可以从京城排队一直排到成都,光止江湖中人的行刺哪年没有几起?可人家九千岁直到现在依旧活跳跳。可见随便谁都可以当坏人,但却不是随便谁都能当国家级的大坏人。

    “手握东厂,情报盖天下,行刺者不是还未出发就被抓,就是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己自投罗网;

    收罗江湖高手,武林败类以充护卫,等闲行刺者便算是行事紧密能够瞒过东厂的情报网,也难以越过这群高手组成的人墙;

    最后,便算是行刺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安排紧密布局周详,调开了那些江湖败类真正杀到了他的面前……可这位天下第一太监在还不是太监的时候便开始练武,一身天罡童子功足有四十年的火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算躺在那里让你杀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你们真的要打他老人家的注意?”

    青奋同样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又对着白纱女一根一根的扳出了三根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以小女子浅见,前辈还是收好这张银票速速离开此地为妙。”

    小倩又端起了茶,这次看样子已是送客了。确实,在纠葛下去无非两个结果,要么前去东厂出首,为全武林甚至全天下唾骂,要么就是参与这种死亡率高达九成九的行动,死了之后连个全尸都凑不齐。趁现在还有机会,聪明人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静立了片刻,好像是在思考进退得失,过了好一阵子,青奋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做下了决定——从桌上拿起了那一万两的银票,灰溜溜的消失在了巷道的尽头。

    终于骗走了!

    眼看那前辈是真的离开了,小倩心头一直紧绷着的弦这才终于松了下来。自己本是偷偷下山,已经被这横插一杠的事情耽搁了许多时间,当下不敢再有迟缓,回头千万不舍的看了屋子一眼,脚下轻点也跟在前人之后快速离开了郭北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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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走兔临,眨眼夜晚已临。整个郭北县陷入了熟熟的沉睡,那个白日里曾经发生过一番以言语为武器,心智比高低的院子却是反时的醒了过来。院子的主人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头撞上了床板!

    “啊!疼啊!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睡到床底下来了?”

    伴随着一阵梦呓般的言语,正屋的床底下一点一点蹭出一个人来。这是一个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大概是睡得久了脸上还带着迷糊的神情。

    “我记得……我记得我应该是在和小倩喝茶谈天啊,怎么会跑到床底下来,而且,而且这天也黑了!难不成是我晚上读书读得太累睡着了,然后日有所思这才梦到小倩前来找我?”

    男人嘀嘀咕咕的站了起来,有些摸头不着脑的走出了房门。

    “你醒了,请过来坐下喝杯清茶吧。”

    深更半夜,突然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自家院子之中,还大模大样的喝着自己茶。任何人都会为之惊讶,这个院子的主人也不例外,下意识便往屋子里退了一步。

    “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

    院子里的人端起茶盏作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是小倩的朋友,你可以信任我。”

    “你,你真是小倩的朋友?”

    “小倩”二字就好像一张资质保证书,院主人的书生听到之后紧张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当然,小倩白天里还跟我喝茶来着,只是她突然有事不得不走,临走时托我好好照顾你。我看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谁料你一觉就睡了一天,不知做得什么好梦,竟然还连滚带爬的钻到了床底下!”

    来客一脸笑容的打趣着,院主人的书生顿时涨红了脸,再不疑有他。

    “惭愧惭愧,在下睡相不佳有辱斯文定让先生见笑了。小生宁采臣,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光以年纪看,这位客人也比宁书生大不了几岁,可眉宇间一股风霜之意却让人不知不觉让他自认了晚生。

    “我姓青,宁公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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