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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同学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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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完元旦,班里就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同学们都很奇怪,因为从来还没有,一个学期快结束时,转来新同学的。

    老师在介绍她时很动情地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她叫罗雷玲,是从新疆转过来的。是英雄的女儿,她妈妈在一次抢救国家财产时,因雪崩壮烈牺牲了。

    由于他爸爸的工作性质,她已经就读了七八所小学了,到我们班学习也是临时的,随时有可能继续转学。她可能比你们大两岁,由于不断的转学,在加上各地的教材又不一样,给她的学习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我希望全班同学都能帮助她。”

    罗雷玲,个子有一米六五左右,比班里的所有女生都高。肤色很黑,脸上还留有高原的印记。两个脸蛋红红的,颧骨上有几粒雀斑。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目光柔和坚定,笑起来大方中显出些许羞涩。

    穿了一件略显偏小的暗红色格子上衣。胸部无可争议的挺着,有一种喷涌向上的气势。下身是一条肥大的男式蓝色军裤。右肩挎着绿色的书包,右手紧紧的抓住书包带,头微微的低着。她的成熟,让瀚文忽然有一种大姐姐的感觉。

    老师把她安排和瀚文同桌,说是因为他学习好的缘故。并千叮咛万嘱咐让瀚文帮助她。

    她坐下后,对他笑了笑。拿出已经生了锈的铅笔盒,里面只有一支钢笔和两三个铅笔头。她坐的很直,聚精会神的听课。面前没有书也没有本子。

    当老师让翻开书时,她羞涩的看了瀚文一眼,她的眼睛会说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书放在桌子中间,他们各拿一边。她始终没有说话,始终都拿眼睛和他交流。他一度认为她可能是一个哑巴。

    下课了,他刚想离开座位去操场活动活动。她突然叫住了他:“同学,能把你的书借给我用一用吗?”

    他才知道她会说话,而且声音很好听,还有很浓的新疆味。他痛快的答应了。她看了一眼,书皮上的名字,然后说:“谢谢你!黄瀚文。”

    等他回到教室时,她正在一个大型的笔记本上抄课文,确切地说是在抄课本。他有点不解的问:“你抄课本干什么?”

    她没有抬头,手也没有停:“我没有课本,学校也没有多余的,我想把课本全抄下来,做作业、学习起来都方便。”

    他不以为然的说:“还有两课就上完了,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根本来不及的,况且没有必要。”她没有再理他,直到老师走进了教室,她才停了下来。

    她几乎天天如此,中午也不和场站的同学一起回家吃饭。只吃一点家里带来的饼。不停的抄着,他放学她一个姿势。他下午上学她还是同样的姿势。他有点被她的坚毅感动了。下午放学,他会在学校把作业做完,然后把课本借给她回家去抄。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星期,她终于抄完了语文课本、数学课本。他拿起她抄的课本一页一页的翻着,不但非常的整齐,而且和课本的格式都一模一样。她的字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书法作品。

    他钦佩的说:“你真厉害,你的字比印刷出来的还漂亮!”她羞涩的说:“那有,我只是没有办法,老是转学,老是没有课本,只有自己炒,渐渐的习惯了,渐渐的字也练出来了。”他无言以对。

    当她不再抄课本之后,就会经常的和他聊天。她总是深情的给他描述伊犁大草原的广袤无边,蓝天白云。天山的神秘,风雪的可怕。和她聊天的过程中,他情不自禁被她丰富的阅历,广博的见闻倾倒。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一个无知的孩童。

    她会经常的在值日生忘了擦黑板的时候,跑上讲台把黑板擦干净,把老师的桌子收拾整齐。经常会主动的捡起地上的纸屑和垃圾。他发现她很少在课间,像别的同学那样去玩耍,只是静静的微笑着看着同学们。

    有一天,语文老师在讲一篇课外读物时,遇到了一个形容人贪婪的一个词:饕餮。问同学们谁能正确的读出来并能解释含义,半天没有人举手。他虽然见过这个词,但想不起来应该怎样读。

    只见罗雷玲拿出了个厚厚的本子,有一本《新华字典》那么厚,像查字典那样翻了翻,仔细的看了一下,就举起了手。

    老师叫她起来回答,她说:“这个词念taotie,是一种怪兽,传说是龙的第五子,生性贪吃,最后撑死了。人们用这个词来形容贪吃和贪婪的人。”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惊奇的拿起她那个本子,自已一翻,竟然是一本手抄的《新华字典》。他震惊的问:“这也是你抄的吗?”

    她淡然的点了点头。他好奇的问:“你用了多长时间把《新华字典》抄完的?”

    她说:“陆陆续续的抄了两年多,老是转学,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开始没有朋友,就靠抄字典来排解孤独和寂寞。”他又一次被她的毅力所折服。

    她仿佛是一个大姐姐,照顾着班里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有的同学指甲长了,她会在课间给她剪,有的同学头发没有梳好,她会给梳整齐。

    有的同学衣服没有穿好,她会把领子帮着翻好,把衣服裤子拉整齐。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征服了班里所有的同学。同学们都开始亲切的叫她‘雷玲’姐。

    期末考试的那天,他一早醒来就觉得头疼,浑身没劲,知道妈妈要忙着给爸爸送早饭,还要上班,就没有给妈妈说。他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踩在了棉花上,到了学校就趴在桌上,不想再睁眼睛。

    罗雷玲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惊叫道:“黄瀚文,你发烧了,我去告诉老师,你快去医院看看吧!”他忍着就要炸了的头疼,双手拉住她:“别去,我要考试!”

    上午考数学,他虽然发着高烧,但也只用了半个小时做完了试卷。罗雷玲也做完了,就借老师的自行车把他推到了医院。医生给他打上了吊针。快到中午的时候,吊针打完了,他感到轻松多了,虽然还是浑身没劲,但是觉得清爽了。

    妈妈留罗雷玲在他家吃了饭。在她们聊天的过程中,他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上场站幼儿园。他爸爸是地勤,需要不断的转场。

    她说:“可能在这里呆不到一年,还要回新疆。”妈妈热情的让她有机会带着弟弟妹妹到家里来玩,她也痛快的答应了。

    期末考试结束了,瀚文这次只得了年级第三名,罗雷玲第一,雨荷第二。他知道成绩后,有点沮丧,罗雷玲和雨荷都安慰他:“你发烧了,没有发挥好。下次你一定能考第一的。”实际上他并不是特别伤心,特别是输给罗雷玲他挺服气的。

    瀚文的爸爸已经可以下床自由活动了。星期六下午,他指挥着瀚文他们兄弟三个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眼看着要过春节了,爸爸肯定想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看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家,爸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爸爸提出带他们兄弟三个去洗澡。爸爸说:“开刀三个多月了,每天都是你妈给擦身子,把你妈累坏了,我也脏的臭不可闻了。今天,爸爸和你们一起去好好的泡一泡,你们帮爸爸也好好的搓一搓,搓掉污垢,搓掉晦气。”

    爸爸走路还不由自主的驼着背,右手捂着刀口,一步三摇,风都能把他刮倒。瀚文扶着他慢慢的进入盆池,他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背上的骨头和肋骨都清晰可见,大腿好像被刀砍过一样,瘦骨嶙峋,骨头像刀刃支棱着。右腹的刀口虽然已经不太红肿了,却留下了一指宽的刀疤,看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

    瀚文轻轻的给他搓着背,他嫌瀚文搓的太轻了,让用点劲。可瀚文担心一使劲,会把他的骨头搓断了。他看瀚文还是不敢使劲搓,就让大弟弟给他搓,搓下来的污垢都落在了他身边的地上,他看了看,轻松的笑道:“可以浇二亩地了。”洗完澡,爸爸的气色好多了,但也累的在换衣服的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才起身回家。

    瀚文家里的经济条件由于父亲的生病,变得越来越差。当时厂里规定,病假超过半年,就只能拿劳保。也就是只能拿一半的工资,爸爸的原工资只有每月五十六元,妈妈的工资只有每月四十二元,整个家庭的收入只有七十元。

    要养活六口人,外婆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后,已经闹了几次要回临潼去,都被妈妈拦住了,说怎么样也要等到春节后。妈妈抽时间送外婆回去,外婆一个人走妈妈不放心。

    妈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还要每个月还二十元的外债。瀚文和弟弟都知道家里困难,就经常的去厂区捡一些废铜烂铁卖,有的时候能卖一块多钱呢,回家交给妈妈。妈妈都会抱着我们兄弟俩,止不住的流眼泪。

    瀚文记得最艰难的一个月,还有两天才发工资,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妈妈还想撑过去,尽量不和别人借钱。就把两个药瓶的押金票给他,让他去医院把药瓶退了两角钱,撑过了两天。外婆经常会背着妈妈,去菜场捡别人不要的白菜叶子回来,用盐淹一淹当咸菜吃。

    在他们家最艰难的时候,郝军总是想方设法的送来罐头,猪肉,牛肉,带鱼之类的奢侈品,以想吃瀚文爸爸烧菜的名义,给他们家打一顿牙祭。

    郝军每个月有五块钱的零花钱,有时总要往瀚文兜里塞上块八毛的,他总是不会要的。那时自尊心很强,不想接受同学的同情和施舍,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时,他最喜欢的话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郝军也理解他是怎么想的,总找他能接受的方式帮助他。

    记得瀚文又去他家借书时,他随手递给瀚文两本《航空知识》杂志。说里面有对我国空军整体实力和主战飞机的介绍。值得好好看一看,特别二十六页是对轰六的介绍。你回家先看这一篇。随后又抽出了两本《老舍文集》给瀚文。说里面有一篇《二马》很有意思,你可以看一看。

    当瀚文回到家里,打开《航空知识》翻到二十六页,却看到了五块钱夹在里面。他知道郝军不好当面给他,想用这种方式帮助他。他的心很激动,但他丝毫没有动心收下这个钱。

    当瀚文还给他的时候,他却说不是他的。瀚文生气了:“我知道你要帮助我,但是作为朋友,你应该相信我能克服所有的困难。你也希望我是一个君子吧!”

    他无可奈何的说:“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这才是你的人品。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也许正是瀚文具备了这样的品质,当他下海经商时,才有那么多的同学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