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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穷成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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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前瀚文搬了新家。由三楼的阴面房搬到了,一楼东凉台的阳面房。面积增加了两平方米,关键的是有了凉台。爸爸把凉台封闭了安上玻璃窗,凉台变成了一个小房间。

    瀚文的床就安置在凉台。大弟弟也从外婆家回来了,和他同一张床。搬到了一楼,小伙伴们找他玩可方便多了。只要敲敲他的窗户,他就知道了。有时父母不让瀚文出去玩时,雨荷,爱莲也能隔着窗子和他聊天。

    瀚文上学了。他们年级有五个班,他们楼门的小伙伴都分在了二班。爱莲,雨荷,刘云祥,孙成龙四个人都背上了崭新的緑书包。只有瀚文背了一个外婆用很多碎布拼起来的花书包。

    他和妈妈强烈的要求,要有緑书包才去上学,否则就不去。妈妈很生气又很无奈的给他讲道理:“家里经济很困难,要给你爸治病,还要给奶奶、外婆外公寄钱。等下个月妈妈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他急的哭了:“女孩子才背花书包,我背花书包,同学们会笑话的。”妈妈爱怜的安慰他说:“只要你好好学习,成绩优异,同学们就不会笑话你的。”

    瀚文还想分辨,爸爸进门了厉声道:“老老实实去上学,我那时候还没有书包呢,一块布把书一包就上学了。”瀚文不敢再说什么,他很害怕爸爸,更害怕爸爸的暴打。

    第一天上学,很早他就出了家门。也不管和小伙伴约好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到学校去了。一路上总觉得大家都在看他的花书包。他羞涩又自卑的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老师和同学。

    到了学校,他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他自我安慰:“还好自己的同班同学没有看到。”

    雨荷先来找他兴师问罪:“你怎么搞的?昨天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上学,你为什么不等我们自己先跑了?”

    瀚文感觉自己的脸热得都要燃烧起来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雨荷感到很奇怪:“你到底怎么了?”

    他憋了半天说:“今后别等我一起上学了,也别等我一起放学。”雨荷见他这样说,气的回自己座位上不理他了。

    放学了,爱莲、刘云祥、孙成龙都叫他。他怯懦的说:“你们先走吧!今后都不要等我放学。”

    他们都莫名其妙的走了。瀚文等班里所有的同学都走了,才离开教室。他感觉自己就像偷了东西的贼一样,见不得人。感觉自己比别的同学都低了一等。

    晚上妈妈把他发的新书都包上了书皮。他没有铅笔盒,也没有橡皮,只有一只铅笔,本子都是学校发的。他默默流着眼泪,坐在桌前写作业。

    忽然他抬起头,看见妈妈也在流泪。妈妈看见瀚文看她,走过来把他搂在怀里,“妈妈知道,我大儿子受委屈了,别伤心,妈妈下个月发工资一定给你买緑书包,买铅笔盒,买橡皮。”

    他不再流泪,他知道妈妈也很伤心。瀚文知道家里没有钱给他买这些学习用具。他知道自已要敢于面对同学们的笑话。妈妈给他叠了一个纸质的铅笔盒,把他唯一的铅笔装了进去。

    瀚文很晚才睡着,梦到自己背着新书包。书包有一个绿色的铅笔盒,有一块香香的橡皮,有五支铅笔,每支铅笔后面都带着橡皮,还有一盒五颜六色的蜡笔。。。。。。

    他从梦中笑醒了,天亮了,雨荷今天很早就来敲他的窗户了。“黑蛋,我不会笑话你的花书包的,我们一起上学吧!”

    “不许再叫我黑蛋了,叫我的大名黄瀚文。”他走出家门,看见四个小伙伴在楼门口等他。瀚文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和他们一起上学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他渐渐的习惯花书包时,妈妈给他买了一个新的緑书包。瀚文高兴的又蹦又跳,拿着新书包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妈妈对他说:“对不起儿子,铅笔盒和橡皮还有蜡笔,妈妈下个月发工资再给你买。”韩文这次没有丝毫的伤心,笑着说:“没关系,就等下个月吧!”

    他们的图画老师是厂革委会主任的老婆,个子很高,一脸的凶相。听说原来也是厂里的一般职工,由于她丈夫造反当了革委会主任,她才到了学校当了老师。语文数学教不了,就带一年级的图画和体育。

    他们的第一节图画课画的是向日葵。瀚文由于没有蜡笔,只用铅笔画了个样子,没有涂颜色。本子发下来,只得了六十分,老师批语:“今后要涂上颜色。”

    这节课,要画三面红旗,他依然画好了样子,不准备涂颜色。老师正好转到他的面前,指了指画好的旗子:“涂上颜色,再不涂颜色给你零分。”

    瀚文没有吭声,依然没有动。“黄瀚文,你是怎么回事,让你给旗子涂上颜色你为什么不动?”“报告老师,我没有蜡笔。”“没有蜡笔还上什么图画课,怎么就你特殊?”他心里很委屈,却又很要强,不愿意和同学借。气呼呼的坐下,赌气用铅笔涂上了。

    老师看到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也来了气。走到他面前,撕了他的图画本。还大声的说:“你竟敢把红旗涂成黑色,你就是现行反革命,我要把你交到校长那里去!”说完拉着瀚文就往校长室走。

    来到校长室,图画老师一五一十的把他的所作所为给校长讲了。校长问瀚文:“为什么把旗子画成黑色?”

    见了校长他开始有点害怕了。只好老实的说:“我没有蜡笔。”“没有蜡笔你可以和同学借吗?也没有必要把红旗画成黑色的”

    “他那是气我的,必须通知家长,要不然我就把他现行反革命的行为报到厂里。”

    “他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反革命呢?我看批评批评、教育教育就行了。”

    “校长你包庇纵容反革命,是立场不坚定的表现,希望你能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稳脚跟。”图画老师义气昂扬的说。校长无奈的给瀚文的爸爸打了电话。

    爸爸听了事情的经过后,二话没说就扇了瀚文两个耳光。顿时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手指的印在脸上隆起。

    爸爸一个劲得给图画老师道歉,“看在他还是个孩子,就不要上报厂里了。他那么小背不起现行反革命的这个罪行啊!”

    爸爸看图画老师没有反映,竟然给她跪下了。瀚文大声的哭了,使出吃奶的劲把爸爸拉起来。校长也不断的做图画老师的工作,她才答应不追究了。

    回到家,爸爸让瀚文自己到厕所拿扫帚的竹棍。然后就把瀚文打得皮开肉绽,两个腿都是血印子。瀚文开始还痛得大哭,最后他也不哭了,梗着脖子瞪着爸爸。

    妈妈哭着把爸爸拉开,“儿子委屈啊!家里为给你看病还有给父母寄钱,没有钱给孩子买蜡笔,你让孩子怎么办?”瀚文听到妈妈这样说,哇得大哭起来。

    随后就大声说:“我不活了!”说完就跑出了家门。他疯了似的奔跑着,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

    瀚文向铁路跑去,想一头撞到火车上,撞死算了。正好来了一辆火车,他拼命的向火车跑去。

    由于跑得太快,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手和腿都蹭破了皮。他挣扎着站起来时,被后面追上来的爸爸抱住了,瀚文伤心的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感觉浑身都火辣辣的痛,看看周围才知道躺在自己的床上。妈妈正给他的伤口抹红药水,爸爸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两个弟弟眼睛都红红的,惊魂未定。

    瀚文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是反革命,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反革命的话,就让我死了算了。”

    爸爸和妈妈相互看了一眼,爸爸说:“全家人没有人认为你是反革命,可反革命的帽子会毁了你一生的。”

    瀚文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他只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妈妈流着泪:“儿子你要好好活着,妈妈不能没有你。”瀚文默默的流眼泪。他知道自己不能死,最少这个世界妈妈还需要他。

    瀚文一觉醒来,只有凌晨四点多。也许是身上的伤太痛的缘故,他再也睡不着了。隐隐的听见爸爸妈妈在吵架,妈妈在低声哭泣,爸爸也一个劲的在唉声叹气。他用被子捂住头,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见自己死了,死的世界并不可怕,到处是绿草如茵,到处都是鲜花烂漫。他自由自在的尽情的翱翔,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不需要听老师父母的话。想要什么只要你一想就全都有了。。。。。。

    瀚文有一个星期没有上学。雨荷给他送来了很多小人书,《岳飞全传》他一连看了好几遍,被岳母刺字的情节深深的感动。唤起了他的英雄情怀。

    想到岳飞的委屈,被奸人害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委屈已经不算什么了。他要活着,他要快点长大,长大就能“精忠报国”。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自己小学一年级把三面红旗画成黑色,被图画老师说成反革命的时候,他的眼前还会出现爸爸给老师下跪的情景。

    从那时开始,他对钱的感受远远的超过了同龄人。也正是因为那次事件,他开始观察周围一切和钱有关系的事物。他想弄清楚怎样才能挣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