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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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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继续征集配角,请自拟姓名字号家世背景

    魏忠贤大惊,冲口叫道:“你说甚么?官家哪有皇子?”话一出口,这才发觉乃是诅咒皇帝绝后,然而却也顾不得许多,追问道:“官家哪里来的龙子?”桓震神秘兮兮地笑道:“九千岁还要瞒住孙儿到甚么时候?”他从前看过野史笔记,知道天启驾崩、信王继位这段时间,京城之中谣言广起,有一种便是说客氏私下畜养了许多宫女,都怀上了魏良卿的儿子,准备只待天启断气,便要领将出来,冒充皇家血脉,后来在拉拢张皇后的时候给严辞拒绝,所以并没果行。

    然而这毕竟是小说家言,究竟可信与否,桓震心里却是没半分底,是以有意诈魏忠贤一诈。魏忠贤闻言,茫然道:“咱家瞒你甚么?”桓震心中一沉,看来这谣言果然也只是谣言而已。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谣言,自己也可以将它变成真的。当下贴近魏忠贤耳朵,将这事细细说了一遍,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魏忠贤听了,只觉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等事情也敢作伪,真是活腻味了。可是转念一想,也并非是全无道理,试想天启假若真有太子,那么定是太子继位,大臣辅政。现下内阁诸臣都是自己一党,到那时还不照样是一应政令皆自我出,与做皇帝又能有多大分别?可是万一失败,那就是着着实实的谋逆,便有一万个魏忠贤,也都不够剐的。

    桓震见他迟疑不语,知道他心中仍是犹疑不定,当下转对崔呈秀道:“崔大人以为如何?”崔呈秀蹩眉沉思半晌,捻须道:“计却是好计,只是忒险了些。”桓震知道他是魏忠贤的智囊,见他口风松动,心中不由得窃喜,暗想只要有崔呈秀劝说,魏忠贤的耳根还是很软的。

    这一天魏忠贤究竟不曾对两人表态,然而桓震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自己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等。等天启的病情恶化,等朝野之中信王继位的呼声愈来愈高,等魏忠贤自己先坐不住。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他特意冒着危险,又见了傅山一面,嘱咐他大事将近,须得先设法散布信王才是正统继承人的舆论,傅山只道他诚心帮助信王,自然一口答应,却万想不到桓震竟在暗地里玩了这种花样。在朱由检那一边,眼看着桓震的预言一桩桩地应验,对他的说话自然无不依从,何况这在他眼中,本来这也就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又过数日,看看七月将尽,天启皇帝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药汤无效,数度病危,朝中非魏党的大臣,已经有私下里开始议论的了,大都属意信王。这些自然也传到了魏忠贤的耳朵里,对桓震的说话,不由得又多信了一分。桓震却也不曾耽误时间,直到七月二十八这天魏忠贤令人来召他,一直都呆在军中,加紧训练士卒,特别是火器营,好似火药用不尽的一般,每日安排数次实弹演练。孙元化不知他是甚么用意,但实弹操练对练兵并没坏处,倒也不加阻拦。

    这天桓震听说魏忠贤请,心中便有了三分数,老太监终于坐不住了。当下赶去见他。崔呈秀却早已在那里了,正在同魏忠贤嘁嘁嚓嚓地商量甚么。

    与前几日相比,魏忠贤的脸色却又难看了许多,大约近些日子以来,又要照顾皇帝,又要担心自己的命运前途,又要使尽心计算计信王,已经快要心力交瘁了罢。一见桓震面,劈头便道:“咱家已预备下了。”桓震一怔,却要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他所谓预备下,指的是自己上次所说,冒充天启后代的事情。只不过一时之间,却是从哪里找的合适人选?

    魏忠贤瞧出他目光略带疑问之色,心想左右这主意也是他出的,便全告诉了他也不打甚紧,当下道:“良卿侄儿早已经同几个宫女有私成孕,这事容易得紧。”桓震愕然,魏良卿本在锦衣卫任职,如何竟然会同宫女勾搭上了?当真叫人跌破眼镜,看来空穴来风,谣言所起,也并非全然没有源头。

    既然如此,看来魏忠贤是铁定了心,要做这一票勾当的了。他心中虽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听崔呈秀道:“欲行此事,皇后乃是一个大大阻碍。”魏忠贤点头称是。

    天启的皇后张氏,禀性严正,是明末的一个贤后,平日不满魏忠贤所为,时常委婉进谏。据说有一次天启瞧见她在读书,顺口问读的甚么,张后便正色答道“赵高传”。天启默然,以后却是照前一般地宠信魏忠贤。指望这么一个人帮助魏忠贤,那是绝无可能,但要行此诡计,还确乎非过张后这一关不可。

    魏忠贤也没甚主意,当下便问崔桓两人如何是好。桓震却是没有办法,张皇后的面自己是决然见不到的,并且就算给他见了,他也没有信心能够使得她乖乖听话,当下摇头示意不知。崔呈秀微微一笑,神色间甚是诡异,却又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桓震心中一动,已经约略猜到他要怎么做,只是却不想,更不敢出口询问。

    当下议定了行事方案,宫里有魏忠贤留心监视,天启皇帝一旦咽气,便要立刻对外封锁消息,同时以内操的武阉控制住皇宫;外面则有桓震的四卫营、田尔耕的锦衣卫时刻听命,只要一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立刻控制住信王府,避免信王先发制人,联络朝中大臣起来闹事。至于朝廷舆论那边,等到大事定后,自有顾秉谦等一班阁臣办理。这件事情却须保密,除直接参与的崔呈秀、桓震、田尔耕之外,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就连田尔耕,也只是由崔呈秀转告他做好万全准备,至于假太子一节,半字也未提起。

    桓震回到军中,又将自己的方案盘算了一遍,自觉并无破绽,算算日子,再有不足一月,天启便要死了,自己这边的准备按理应当说是万全,可是总觉得有何处不太对劲。他本想等过几日风声稍松,再行约见傅山,探听一下信王那边的情况,瞧这个计划还有哪里需要完善,可是事态的发展并没给他这个时间,因为八月初二日这天,天启突然死了,比他所知道的八月二十二日,早了二十天。

    天启咽下最后一口气,是在八月初二日这天的凌晨。收到魏忠贤命宫中心腹传来急报的时候,桓震还在军营中睡觉。他听了这个消息,大吃一惊,急忙匆匆起身,点齐了四营军士,幸好平日训练的时候有紧急集合这一项目,士兵们从睡梦里给叫醒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一次例行的训练,可没想到桓震点齐人数,竟然下令出营。难道是紧急军情?可是京师之中,又能有甚么样的紧急军情?

    四卫营的官兵,心中一面疑惑,一面跟在桓震的后面急行军,不用多少时间,就赶到了信王府外。桓震点兵出营的时候,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想到了自己担心的缘由,那便是田尔耕的锦衣卫了。如果在宫外与锦衣卫发生冲突,必然影响到全盘计划的执行。可是现在再去排除锦衣卫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赶在他们到达之前,赶到信王府才行。好在四卫营距离信王府,比锦衣卫要近了半个城,桓震不住催促士兵快走,终于抢在田尔耕前头,站在了信王府的门前。

    天启皇帝死在懋德殿,众臣此刻还都不知消息,仅有魏忠贤和崔呈秀在,一应内侍,都是魏忠贤的私人,殿周围给内操武阉团团围住,美其名曰守护皇帝的遗体,实际却是严密防守,连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除此之外,张后那边也已经处理妥当,到得明日,皇帝驾崩,皇后哀毁过度,自尽以殉的消息,才会同太子继位的遗诏一起,在群臣面前宣布。

    魏忠贤瞧着天启苍白浮肿的遗容,心里居然有几分酸楚无奈。这个小皇帝,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对于他这个没有后代的太监来说,天启皇帝就像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般,是他投入了深厚感情的。皇帝病危的那些天,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未卜,也是因为这个自己亲近的人,就快要给阎罗王夺走魂魄了。数日以来他一直陪伴在懋勤殿,那也不全是要亲自保证皇帝驾崩的消息完全给封锁住,更是因为他的心里那种愈来愈强的不祥预感:自己就要失去皇帝了!

    当最后一口气从天启的喉咙里吐出的那一刹那,魏忠贤流着溷浊的老泪,暴怒了。他喝令给皇帝看病的太医统统拖出去当场砍头,所有皇帝病重期间伺候过皇帝的太监宫女全部殉葬,如果不是对人世间的权位财富还有着无穷无尽的贪恋,他也想跟着皇帝,就这么去了。

    沉浸在悲痛当中的魏忠贤,给懋勤殿外面的一阵喧哗声惊动,回到了现实中间。外面应当是自己的内操太监守卫着才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吵闹些甚么?魏忠贤疑惑地对身边的崔呈秀使了一个眼色,崔呈秀会意,疾步走出殿门。

    眼前的情景叫他大大吃了一惊,火光通明之中,内操太监或躺或卧的横了一地,有些跪在那里,两手抱在头上,一动也不敢动。而造成这种景象的军队,也就正杀气腾腾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排排的鸟嘴枪对准了他,黑洞洞的枪口似乎有一种超然的威慑力,给他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前排士兵的中间,一个戎装将军勒马而立,火把红彤彤地将他的脸照得十分清楚,宛然便是桓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