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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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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再还没有彻底亮透的清晨。头顶的星光依次渐亮。冷色调的天空。源源不断而来的白色雾气笼罩在整个弄堂。耳膜里有脉络的传来续续的流水声。以及。

    “宁心。快点。都快成雕塑了我。你给我快点。“啊南在我的窗户旁边小声嘀咕。靠在路灯下的少年吊儿郎当的姿势整个的想要往下陷下去的样子。“就好了……催命啊你……”把鞋子一塞,顺手拉好背包。我轻巧的关上了大门。白色的雾气漫上脸孔。寂寥的天空,路灯也只是在一小块区域里顶天立地。四周也依旧是黑暗的。一只大手从我身后亲昵的揽住我的腰。劣质的香烟味道直直的灌进鼻孔,整个身子瞬间充斥着烟臭味。

    “小样,让大爷我等你。要是以后你敢不听话。我立马灭了你。“

    “知道,知道,我吸了吸鼻子。依着这样的姿势和她一起走向了弄堂的大门。

    啊南是我的死党,一个典型的中性个体。比我大一岁,但是老是喜欢撑大。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才可以了解关于我的感同身受了。还是在更小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到田园边上的小麦地奔跑。我们打着赤脚,蝴蝶般的穿过密密匝匝的麦子。脚上的小草切割我们嫩小的脚。生痛的感觉从脚板底传来。啊南说。这是磨练我们意志力的好办法。我相信了。之后的之后,就算她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麦地。我都会借邻家那辆陈旧的单车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到麦地里奔跑。我想啊南一定是蛰伏在我黑暗心脏上的刺青。一定是上帝觉得我的世界大旱大寒太久,想要找一个人来让我接受现实的一切。

    于是,奔跑,也成了真实梦境中破碎的长久存在。

    我们穿过街道两旁低矮昏暗的房子,脚下的鞋底因为太薄。冷冻的感觉直至全身。整个脚似乎要和鞋垫黏在一起了。而粘质好像是血液。走在前边的啊南,恍若大悟,摇摆的朝我走来。二话没说便背起我。我死死勾住她的脖子。甜蜜的感觉溢于言表。

    在窄小破旧的小阁楼上面,我用手划掉附在玻璃窗上有力短促的雨水。我把整个身子贴到窗口,向外遥望。视线里的一切顿时洞开。边框上腐烂的木头发出一阵阵生臭的味道。瞳仁里映射出有棱有状大大小小的切割体。

    我找来锤子,打破玻璃。尖锐的声音。浓重的雾气涌进狭小的房间。我满足的取下一小块破碎的玻璃。匍匐着爬到床边。下意识的用玻璃寻找着位子,在雪白的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我当然知道我不敢就着大动脉往下割。我还没有想要死的冲动。全身一个激灵.涌动的血液从细小的裂口中传出来。凝固之后成了暗红色的丑陋疤痕,这些疤痕是我身体的见证,我只是依靠着疼痛来感知我依旧苟且的存活着。

    啊南轻车熟路的爬进我的房间。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我说,“丫的。你要死就早死好了。装逼犯贱。”然后我看到她的手握起我的手。微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在漆黑的小房间里。我们一起卷缩着靠在床沿边。在厚重的呼吸声中安然的睡去。

    我和啊南在一中上课念书。我一直是一个低调的孩子。相对于其他不安分的孩子。我显得乖巧许多。在长期的交往过程中。很多孩子都从他们父母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总是他们饭后的谈资以及开唰的笑料。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是不失时机的跃上台面。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每次只要我转过头总能遇上迎面而来的厌恶的目光。他们大声地说笑着。三五成群,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刻意提高了调子。“宁心。果然是妖……他妈妈就是妓女。妓女的女儿身上肯定也有肮脏的基因。”“恶心。肮脏。妓女。”“****。””鸡女。“

    这些词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就具有无比大的杀伤力。我无法安之若素,无法轻描淡述的否认这一切。

    羞耻的感觉轰炸着脑子。我忍无可忍,但不敢理直气壮的和他们开战。任由泪水铺满脸颊。盐分太多,腌的脸生痛。

    你看,我就是这么懦弱。所以,连死我都不敢。

    我总是找不到大血脉。

    总是做不到歇斯底里。

    啊南终于忍无可忍。把手上的签字笔折成了两半。朝着那些唧唧喳喳的人扔了过去。“你******就不能安静点么?****你娘.”

    接着,啊南用脚把凳子往后一撩。一掀桌子。冲过去和他们厮打。常常是这个时候。顾义总会啪的一声摞下笔,大声的呵斥着“闹够了没有”.

    顾义是班长,是老师眼前的红人。很多人不敢惹他。教室刹那间安静下来。对比鲜明的声音。老师走进来根本不会想到刚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我。原谅我该死的尊严。我总是力不从心,

    回到家,想要说出转学的话被突然出现的画面生生的退回到了肚子里。或许并不是突然。而只是一个插曲。

    我已经习惯他们无穷尽的争吵。我甚至细心研究过他们怎么会有多余的力气摔那些锅碗瓢盆。父亲是工地上的工人。力气大得惊人。

    他伸出手想要打母亲。我看到母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继而便淡定的退了下去。母亲尖叫着挣脱他。跑到厨房摔碎所有的东西。残留的碎片蔓延在整个厨房。似乎只有巨大的声音才能显示出母亲悲惨的遭遇。

    没有人注意到我。我静静的站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一切。这时候,我想到的是电影里那些蜗居在浑水下的巨大生物。它们有着血盆大口。

    恶心极了。恐怖极了。

    我缓缓的离开,回到我的小阁楼,关上房门。开始趴在床沿边痛哭。

    我偷偷地从小阁楼里逃出来。在深浓得化不开的夜晚,寒气逼人。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幽魂一般没有方向的穿过弯曲小巷。脚步仓促慌乱。这样的夜晚虽然我时常出来闲逛,但内心的害怕总也按捺不下。狡黠的月光打在两边的街道。

    远处迷糊的面孔慢慢走近我,轮廓生动起来。我质疑这样的晚上顾义怎么也会神经质的出来闲逛……

    我绑好鞋带,正想要掉头走。背对着他。黑暗中他放肆的牵起我的左手。开始带着我跑。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渐渐熟络起来,。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听我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每一次我说完之后他总会显现出一幅惊讶无比的表情。

    很多时候,我被他们乐此不疲的争吵声弄得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约上啊南或是顾义陪着我一起晃荡的游走在小巷。

    我和顾义开始不停的聊天,彻夜彻夜的聊。叙述着彼此的故事。而顾义。每次当我好奇的想要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调皮的回避我。

    我们都是通过语言行为来了解一个人的好。

    时光的流失总是不饶人。无限般的,没有停滞的打算。熟稔的穿过每个人的头顶。

    关于顾义我也只是知道他的爸爸是一个酒店的老板。而妈妈早就已经去世.

    他的家庭并不完整。我们的家庭都不美满。

    我在小阁楼里看到妈妈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抹着好看的唇彩。扭扭捏捏的上了一辆小轿车。我从来不知道车的等级是怎样区分的。我只知道,这辆车看上去很好看。

    是夏日,晌午的日光很刺眼。蝉声聒噪个不停,声浪逼人。我躲在狭小的阁楼里。额头上汗如雨下。

    我看着车上的叔叔开了车门旁若无人的亲了我妈妈的胸。短暂的一瞬间或许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而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离开。

    我回过神来。开了重重的铁门。脸上的泪水不停的流下来。楼下的奶奶依旧坐在炕上,不同的是眼睛紧闭。

    是一个暗喻么?她知道她要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后来,宁心继续说道。

    我生气的把门重重的关上。哐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用力的抓着双手。感觉到手关节都要被捏碎。车子已经开走很远了。我穿着布鞋追赶着前面的红色车子。从来没有过的压抑感。就算是被人在脸上扇掌。就算是啊南在我面前被人打得发出痛苦的呻吟。就算是顾义看到我割手腕时心疼不已的表情。

    都没有现在的疼痛来得真切。

    跑着跑着,我感觉整个身体都将要被太阳蒸发掉了。是不是要灰分烟灭了。

    啊南在半路上看到我。再看看视线里的红轿车.机灵的就知道了一切。她在我身后大喊着等等我。

    路边臭豆腐叫卖的声音。客人吵架的声音。小狗乱叫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就只有杂乱无章的汽笛声。其余的声音,我统统听不到。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我一定要追上这辆车。我发誓。

    她是我整个生命的存在。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