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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浑水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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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您醒醒!大内来人了。”苏培盛大着胆子轻轻摇了摇胤禛。

    苏培盛刚由内务府调了府里来,胤禛觉得他老实本分,问过了,上面还有老母和一个哥哥,家境着实贫寒,这才由着八岁的时候净身入了宫,历练了十来年,本来可以调到皇上身边伺候,可身家寒碜,没顾得上给领太监递银子,便给撵了到皇子府上。胤禛听了,生出些唏嘘,做主将他老母和兄弟送到自己昌平的庄子上养着,又把苏培盛调了身边当差,月例银子也涨了不少,直教领太监高无庸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胤禛这会子还有些睡眼惺忪,今儿正是休沐的时候,才稍微纵着自己多睡了小半个时辰。“嗯?宫里来人了?说什么事了没有”胤禛一面坐起了身,一面问道。

    苏培盛紧着拿来了青盐,又就着铜盆拿了些香片茶汤,让胤禛漱口吐了,“回爷的话,来得是顾公公,在前面花厅等着爷呢,像是有要紧事。”“怎么不早说?”胤禛连忙把脚蹬在靴子中,让苏培盛伺候着穿了朝服,匆匆揩了把脸,便直奔花厅。

    “奴才给贝勒爷见安。”顾问行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千,瞧着颇有些耷头耷脑,“昨儿可是又去刷钱了?仔细招惹慎行司!”胤禛与他素来熟稔,不由拿他消遣了两句。“四爷诶,您就别村奴才了,奴才昨儿一晚上都在昭仁殿值夜,根本没敢阖过眼皮儿。”胤禛先是有些诧异,继而薄怒,看了看他,“皇阿玛一宿没歇息么?你怎么也不劝着?”顾问行一脸的无奈,道:“得了,爷,您先让奴才把正差事说了再责备吧。”从怀内取出一个细长匣子,递给了胤禛。

    胤禛见是黄封的,正要行礼拜接,被顾问行拦了,道:“皇上说了,四贝勒勿需行礼,见旨意便是。”胤禛仍是不敢怠慢,躬身一揖,方才用指甲挑开了皇封,一看之下,却是一惊。锁拿胤禔?

    当日午后,乾清宫前,自皇三子胤祉以降,左手跪候着胤祺,胤禩,胤礻我,胤祹,胤祯,右手是胤祐,胤禟,胤禑,胤禄,胤礼。兄弟间互相打量着,眉眼之间都是惊异,除了被圈禁着的废太子胤礽和十三阿哥胤祥,其他人都堪堪地跪着,怎么独独少了胤禔和胤禛两人,可是又有什么泼天大祸不成?

    各人正在心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时,就见胤禛领前,一队御前侍卫拥着胤禔一路行来,到了宫前,胤禛朝着胤祉略一拱手,便跪在了胤祐一队头里。

    侍卫们则围了半圆,看着胤禔垂头丧气的跪在一旁。

    少倾,康熙一脸肃穆,从内中而出,身旁错后半步的是宗人府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也是满面的凝重。康熙站在玉阶之上,眼神冷冷扫过俯身面前的儿子们,目光之中有说不出的萧索之意。感受到这一分凌冽,好几个阿哥都缩了缩脖子,身子俯得愈低了。康熙逡巡的目光稍有落在胤禔身上,便在那一刻,迸出强烈的厌恶来,冷冷哼了一声,这才缓缓开了口。

    “朕自幼,授命于皇考世祖章皇帝而践祚天下,凡此四十余年,朕引以为傲者,文治武功固其一,仁孝悌信,朕以为亦是天下表率。”康熙稍一顿,突然胸膛急地起伏了两下,一指胤禔,高声道:“朕却没想到,朕的儿子,竟有如此犬彘不若之辈!”

    此话一出,阿哥们纷纷抬头朝胤禔望去,数十道目光中掺杂着各自的疑惑、暗恨、兴奋、冷漠种种。胤禛低头跪在一众皇子当间,只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金砖,唇角紧抿成一线,此刻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恍惚又是这么一出景象,似极了当日在布尔哈苏台行宫的明诏废黜。

    不止胤禛,跪在最前边儿的胤禔也做此想,比不得胤禛的静默黯然,他此刻既惊且惧,当日废太子的情形他是见了的,今日皇父这番大动干戈的申斥,能料着的最好结果,只怕也是要同现下的胤礽一般圈了锁了,一颗心乱的砰砰直撞,将将就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康熙铁青着脸色,直斥道:“胤礽纵为朕所废,亦是朕之子,其之弟,尔等之兄,一体的骨肉手足。不想在其眼中,全无半点父子孺慕至情,兄弟敦悌之义,此等枭薄豺性,视亲睦恩义同草芥一般,孰是为人子者所能具有?!朕惊痛之余,胤禔更奏朕云,诛胤礽不必出自朕手,朕若允之,他来代劳。”

    一席话众人听了,连胤禩在里,俱都骇然变色,跑去跟皇父说这个,大阿哥可不是傻了?委实心窄,胤礽已然被废,还能碍着他是怎么着?咎由自取,看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拙笨,当日怎么就与他惹了干系?张明德的事儿还好料理干净了……惊异之余,除了一个愚蠢的定论在大家心中同时冒出来之外,阿哥们俱都俯于地,各怀着百样的心思。

    康熙面似寒冰,扫视着一众皇子,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尔等可知道,大阿哥胤禔,朕之长子,给朕说这个,为的是什么?”康熙冷冷哼了一下,怒而高声,“他是要全朕令范,怕朕在青史上担了个杀子的恶名,这才罔顾与胤礽数十年的君臣大义、手足天情,预备亲手弑了自己的弟弟!听听,啊?他是为朕操心呵,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置朕于何地,置君父于何地?!”

    胤禔傻眼了,脸色苍白着,如梦初醒一般,慌慌膝行两步至前,语无伦次:“皇阿玛,皇阿玛!儿臣知罪,儿臣一时想的差了,儿臣是想替皇阿玛分忧……不不,儿臣万不敢做此等悖逆之想,儿臣如何也不敢不守臣道,求皇阿玛……”

    康熙更是勃然盛怒,不待其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你住嘴!你还知道一个‘臣道’,朕只问你,伙同胤禩纠结党羽,招聚刺客,阴谋杀害皇太子,也是替朕分忧?!”

    正怒责其间,康熙突地想到什么,深锐的目光一驰,立觉胸痛难当,旁边的李德全见状不妙赶忙要上前来扶,被康熙猛一挥臂甩开,康熙竭力透出一口郁气,才阴沉着道:“皇太子侍从朕躬,你与胤禩谋害于其,于朕亦有所图么?”

    胤禔大骇,先是摇头,继而连连叩,一句也出不得声。康熙霍然走近,指着胤禔的手也开始有些抖,身子终是叫李德全扶稳了,齿间森冷:“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待目中寒光扫过这边来时,八阿哥胤禩早己面无血色,俯身贴在地上,汗透重衣,只觉身心如坠一潭冰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