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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年妖族弃道
自开天辟地，分化六道之后，就有了人、兽之分，不管飞禽也好，走兽也罢，都统统算在兽类之中。而圣人传下道法，不管是人是兽，不管是何种族，只要身具六门九窍，便能修习大道，了断性命。
人类天生身体圆满，又承蒙上天厚爱，体内灵光真火虽然薄弱，但是修成仙人的基本已经完备，所以大道之上，以人类为最多。而兽类虽然也有六门九窍，但是先天灵智不如人类，更没有人身上的诸般窍穴，脑中混混沌沌，只有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可能破开混沌，得到一点灵光。从这之后，便开始吞吐日月精华，以期化为人身，然后以人身修行无上大道。
而修行的兽类，有以心求大道的，算是清净妖。虽然也算在妖族之内，但是却是大道中的一份子。即便是自诩正道的人类修士见了，也只能以道友之礼称呼，不能随意打杀；而偏离大道，以原本身体中的一点本性修行的，才算是真正的妖族。此种妖族非正非邪，但是修为越高，体内的一点本性也就越强。等到修成高道之后，其本性之中的善恶对其本身的影响也就越大。善时，如同圣人；恶时，地狱难容。
若从此向善，也能成为妖仙，成为善妖，日后的成就虽然不如清净妖，但是也能踏入清净仙界。
若从此向恶，泯灭体内善意，便是恶妖，随着修行加深，手段也更加强横，而个性也更加嗜血残暴。
妖族虽然修行不易，但是一旦化作人身，破掉善恶劫，修为便会突飞猛进。平常修士若是遇到，也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为了免去同道遭遇不测，有激进一些的修士，便将妖族打杀。不管是何类妖族，只要是妖族，便是格杀之列。其中的清净妖和善妖，也惨遭屠戮。而妖族之中，有忍受不了妖族之辱的清净妖修，便弃了清静道，转投恶妖之列。其后来者纷纷效仿，一时间，妖族之中再无清净妖修。
此事，便被称为“妖族弃道”。
自此事之后，两族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两族修士相遇之后，便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两族之间的战争，在妖族弃道之后第十个年头开启。
这一战，便是数十年。
妖族凭借着**强横，数目众多，很是赢了几场。人族修士之中虽然不乏手段高强的高人，但是总体数量毕竟不及妖族。而且妖族虽然身死，但是只要体内命珠没有被打破，就能将命珠遁入同类野兽体内，再次复生。
两方消磨之下，妖族渐渐取得了优势，并且将取得的优势逐渐稳固。
人族的灭族之灾，似乎近在眼前。
不过，人族毕竟是上天的宠儿。在两族战争白热化，人族渐渐不能支撑之时，人族中有不少修士，突然得到了上天的启示。这些修士虽然修为不堪，但是却能够凝聚体内上古大神之血，使用血脉之中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在用来对付妖族之时，有极其强大的伤害。
这些被上天选中的修士，被称为猎妖师，他们所修习的法术，所掌握的力量，都是针对妖族的。猎妖师虽然无法求得大道，但是却能用体内上古大神的血脉，将妖族的命珠吸收，以此延长寿命，提升力量。
这些猎妖师走上战场，将两族之间的胜负反转。人族在猎妖师的帮助吓，终于取得了两族战争的胜利。
而妖族在失败之前，明白人族之中如果猎妖师的人数继续增多，那么妖族即将面临的就是灭亡的命运。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七位妖君率领数百修为强横的妖修，重创了猎妖师们，几乎将他们赶尽杀绝。
随后，两族战争结束，人族和妖族签订契约。人族武修不会无缘无故斩杀妖族，不能因为自身所需斩杀妖族，不能因为未定的罪名而斩杀妖族。而妖族，可以小部分的进入人族城市，但是不能在常人面前现形，不能骚扰普通人，不能进入人族朝堂之上，不能横行于大地。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山中为妖界，任意横行，但不能随意伤害行人性命。山外为人界，妖族不得肆意横行，不得惊扰常人。
在这契约签订之后，人族和妖族之间总算是进入了和平时期。虽然两族之中仍有不少违反约定的，但只要牵连不大，两族之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五十年两族之战过去之后，两族都不愿意挑起战争了。
而残存的猎妖师，则渐渐的退出了人们的视野，极少出现在人族武修以及妖族面前。
如今，距离两族大战，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而妖族，则介入了楚朝和北燕的争战。
猎妖师的出现，似乎是一个信号。
一个巨大的***的信号。
裴东来大帐的案几上，摆放着数十颗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浑圆珠子。这些珠子颜色各异，都散发着光芒，有的亮一些，有的则比较暗淡。
裴东来坐在案几后面，面色平静。郑凤图松松垮垮的坐在一张椅子里，小妖红袖乖巧的站在一旁，轻手轻脚为他剥着干果，小心翼翼的干净的果肉放到一个玉盘中，等着郑凤图的随时取用。
帐内跪伏着二三十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做各种打扮，安静的跪伏在帐内。
轮到哪一人了，那人就轻手轻脚的站起，弓着身子走到案头处，或从身上取出一个布囊，或从身上取出一个瓶罐，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捧着，将其中的物事小心的倒在案头上。
之后，便细声细气的将那些物事向裴东来讲解清楚。若是事关另一人性命，就要说明是在谁身上取得的，那人修为如何，是否倾向于北燕。若是天才地宝，则要说清楚功效如何，如何使用。等到裴东来点头之后，才能躬身退回，跪在原处。
郑凤图只是取用着果肉，并不曾关注他们的举动言行。但是若有谁让他心中不满，他也不言语，只是双眼在那人身上扫上一扫。被注视的当下便是冷汗直流，为裴东来尽心尽力的解说。
等到最后一人跪回原处，裴东来也不做任何言语，只是将案头上的一应物物事看上一遍，并不表态。
帐内众人心中忐忑，是收是去，就看裴东来的表示了。
换言之，若是裴东来说一声好，那就能顺利进入楚朝军队，就能保住性命。若是裴东来皱皱眉，说一个不字，那献上投名状的就不能进入楚朝之中，就是一个死的下场。
那位大人的脾气，他们都略有耳闻。若是让那位大人觉得丢了面子，或者是惹了他心中不快，或者干脆只是心烦，那冲撞了他的倒霉鬼就必然是身死的结局。甚至不用那位大人出手，就有想要得到那位大人一个好脸色的同族，将他的命珠取走，献给这位大人。
“都还可以。”裴东来将视线从案几上收回，淡淡说道：“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裴大人，不用顾忌什么。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说出来。”郑凤图将一粒果肉丢入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办事不利的，可不能让他们进你帐下。”
闻言，帐中跪伏着的众人，心中齐齐打了个突。
“看上去，都是尽心尽力了。”裴东来说道：“你们的投名状，我收了。”
“要是让我来看，哼，一个都不合格。”郑凤图懒懒散散瞟了众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还不快点谢谢裴小侯爷收纳之恩？”
“谢裴小侯爷。”
裴东来扬扬手，心中想了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以后就归郑岭主管辖。”
“快滚快滚，等我想见你们的时候，自然传召你们。还有，别惹是生非，让我烦心。”
郑凤图一副扫兴的表情，表情十分嫌弃的挥挥手，将一干人等赶走。帐内众人哪敢不从，一个个轻轻站起，躬身低头，从帐内退了出去。
“红袖，你也退下吧。”
郑凤图口中说着，手指一动，案几上的一个浑圆珠子顿时射入他手中。他将珠子递给不知所措的红袖，轻描淡写的说道：“这颗珠子应该和你同属，你拿去吧。这几天剥干果你也尽心尽力，往后几天，你就暂且休息吧。”
红袖闻言，一张小脸瞬间煞白，虽然眼眶已经红了，但是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跪在郑凤图身旁，轻声问道：“大人，奴婢若犯了什么忌讳，还望大人亲手了断红袖。”
“无需多想。你很好，只是看你有些忙碌，让你休息几天。顺带着的，把这颗珠子炼化了。”
郑凤图言语之后，红袖不敢多言半声，她站起身来，轻轻的走出营帐。
眼眶中的眼泪，在出帐之时才从眼中流出。
在大人面前，她不敢哭。
“多好的姑娘啊。”
裴东来静静看着，摇头说道。
“麻烦呐。”郑凤图舒展了一下身子，撇嘴说道：“你要是觉得不错，怎么的，今晚就让她服侍你一晚？花妖身上有天然异香，情动之时更是满帐浓香，不仅味道迷人，更有助兴的奇效。到时候，就算是个天阉也能做个一夜七次郎。”
裴东来摇摇头，不再说话。郑凤图看待所有人，几乎都和看待一件玩物，或者如同看待一个游戏一般。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性。即便是这些妖修，也会有喜有怒，懂得惊恐懂得敬畏。而整天笑眯眯的郑凤图，他虽然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是裴东来看的出来，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
恐怕帮助自己，参与到楚朝和北燕之间的战争之中，在郑凤图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而已。
“我这脾气，本来就是最怕麻烦的。这些人来投军，本来便应该听你的号令。这倒好，把他们交代给了我，真是麻烦。”
郑凤图走到案几前，手中把玩着一颗珠子，笑眯眯的说道：“要不咱打个商量，你统管这些人，还我一个自由身，你看如何？”
“这些人敬畏你到了骨子里，由你率领他们是最好的。这个商量打不成。”裴东来摇头道。
“麻烦了。”
郑凤图一脸苦恼。
“这些……呃，命珠，你拿来做什么用？”裴东来听过刚才那些妖修的讲述，心中明白这些命珠的价值。案几上摆放的每一颗命珠，最弱的也是修行百年的妖修结成的。
郑凤图修为如此强横，即便有是什么炼化这命珠的手段，估计也不屑一顾。而裴东来身为人身，自然也没有炼化这些妖族武修命珠的可能。
鸡肋。
“给你啊。”郑凤图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修为弱的可怜，这些小玩意儿就是拿来给你进补的。”
“我，”裴东来指指自己，望着郑凤图，一脸郑重的说道：“是人，不是妖。”
“你当然是人，这我会不知道？”郑凤图撇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没错，就是给你用的。”
“愿闻其详。”
裴东来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个不知是人是妖的高手，有让他吸收这些妖修命珠的方法。
虽然吸收他人功力增补自身，向来是被视为下九流的手段。但是这是斩杀妖族之后得到的，可以算作战利品一类。若是裴东来能够吸收其中的力量，他也坦然的很。
“你之前不是让我看过一卷兽皮么？上面写着炼化体内上古大神血脉的方法。”
“没错。”裴东来点头道，皱了皱眉，他继续说道：“那是残篇，只是一点皮毛而已。你也说过，我体内法门众多，一味贪多恐怕不好。”
“说的没错。你体内法门众多，但是真正算得上强悍的并没有几种。想要将那些法门短时间内提升上来，还有些麻烦。”郑凤图挑拣着合用的命珠，一边为沛东来讲解：“不过眼下那炼化体内上古大神血脉的本事，就派上用场了。”
裴东来凝神听着，听郑凤图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你听说过猎妖师么？”郑凤图问道，看着裴东来迷惑的表情，郑凤图继续说道：“没听说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就要成为一名猎妖师了。”
“简单来说，猎妖师就是凝结出体内的上古大神遗留血脉，以获得强横的力量。之后以上古大神血脉炼化妖族命珠，作为增长实力之用。而命珠不仅能够提升猎妖师的力量，还能为猎妖师增长寿数，实在是再好没有的东西了。”
“只不过呢，猎妖师在极早之前，就差不多被妖族绞杀干净了。剩下的猎妖师也都销声匿迹，远遁海外。”
郑凤图已经将命珠挑拣完毕，他仰头想了想，口中说道：“那个谁……嗯……对了。”
“前几天投入营中的那个连奇，就是一个猎妖师。不过他体内的上古大神血脉薄弱的厉害，对妖族杀伤力极强，对上平常武修么，也就是个灵照境的本事而已。”
“你先凝练出体内上古大神血脉，然后引其中之力，将这些命珠炼化掉。”
郑凤图将手中的命珠放好，对裴东来说道。
“若是炼化成功，我能有怎样的修为？”
裴东来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如果只能增进一点力量，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浪费时间，殊为不智。
“修为么……这不好说。”郑凤图想了想，摇头说道：“怎样的修为不清楚，但是足够你杀掉一个有神通境界本事的妖族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是没有领悟天地规则的妖族。”
说到此处，裴东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正好郑凤图见识广博，问问郑凤图，或许他知道一些。
“我曾经见过一个武修和人对敌，招数之中有龙子之象，他所施展的法门又是如何？”
裴东来所言的，便是初见左刑断的时候，见他和魔道斗法之时施展的法门。既然说到灭虚境，裴东来心中便想起了这一件。
“那应该是降服了异兽精血，能借异兽之力为己用。”郑凤图看着裴东来，摸摸下巴，说道：“你现在么，也差不多能做做这方面的准备了。只不过降服哪种异兽，还是有讲究的。若是降服了一个不怎么厉害的，想要再更换掉就要麻烦许多了。等到燕州之事结束了吧，到了那时，就有功夫好好琢磨琢磨这个了。”
裴东来点头应允，不再言语。
云峪关外。
楚朝士兵如同潮水一般，不断的从山林中涌出。
云峪关背靠高山，山下除去里许空地之外，便是密林。密林中有一条二十丈宽窄的官道，可以通往燕州境内城镇。
而这些密林，就是云峪关最好的防御手段。如果遭遇敌袭，敌兵在通过山林之时，便不能组成有效的阵型。而步兵的天敌骑兵，则会因为密林的关系，只能在官道上行军。即便出了官道，留给骑兵的也只有三里左右的地界。两军交战之时，在这种距离下发起冲击，骑兵本来的冲击优势便会消弭于无形。
没有了冲击力的骑兵会如何？陷入步兵阵之后，那就是一块块待宰的肉。
背倚高山，面临密林。凭借这这种优势，想要攻克云峪关艰难重重。
而现在开始进攻的楚朝军队，经过密林之后，已经无法组成有效的阵型了。在借着较高地势，从云峪关内向下发起冲锋的北燕骑兵面前，这些士卒不堪一击。
“这领兵将领，脑子里莫非都是浆糊的么？还是他跟手下士兵有仇，非得要他们来送死？”
云峪关上，云峪关将军看着刚冲出密林的楚朝军队，口中不禁讥讽道。
他似乎忘了，就在刚刚听到楚朝士兵进攻云峪关的消息的时候，是谁心急火燎，又是谁胆战心惊。
但是当他看到不到顶多五千的楚朝兵马的时候，那些许尴尬就和他毫无关系了。
“让骑兵冲杀一阵，步兵在后作为辅助。为防有诈，还是谨慎一些，只要将他们逼入山林，便立刻回城。”
他心中虽然放心不少，但是也不得不谨慎。燕州之中丢失城池，大多是因为大意，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下没法使用任何计策之后，才决定出兵迎战。
你要进攻，我便迎战。交战之后立刻退回关中，纵然你有什么手段，也施展不开。
这方法不仅稳妥，而且还能堵住监军的嘴，免得监军说他怯懦不敢迎敌之类的言语。一举数得，极为合算。
“是。”
手下士兵领命而去。
云峪关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夕阳渐斜。
“宋敬。”
“郑杰，久仰大名。”
“陈思齐，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在云峪关的一侧，约摸数百人，身穿黑色连帽袍子，将周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隐藏在山林中。
“陈思齐，那个心狠手辣能自断手臂的？你可不是无名小辈。”
宋敬嘿嘿一笑，脸上的伤疤牵扯的他一痛，让他扯了扯嘴角。入伍以来，他身上增添了不少伤痕，就是脸上也未曾幸免。不过宋敬向来不在乎容貌之类，除了初期有些不适应之外，倒是也不在意。
“一介书生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陈思齐略微有些拘谨，他身旁的虽然和他一样是士卒，但是他们身后的家世是自己比不得的。
“真正的书生，上了战场早就死了。”宋敬看向陈思齐，眼中都是赞许之色：“能活下来的书生，要么是心思过人的，要么，就是你这种疯子。”
“谬赞了。”
陈思齐拱手道。
“宋敬，给老子闭嘴。”
吕滔低声喝道。
宋敬嘿嘿一笑，竟然也不再言语。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在军营中混过，身上已经沾染了士卒的脾气。平时说话也是骂娘称爷，彼此之间也不见怪。若是放在之前在京都时，一言不合就要有人流血，谁会想今日的情形。
而吕滔，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和手段表明，他有被人尊敬的资格。
“都给老子听好了。”吕滔环视一周，低声说道：“两军交战，我们不做插手。等到天色将黑之时，还会有一次骚扰。”
“到了那时，一个个都机灵点，趁乱混进云峪关军队里。谁要是被同袍剁了，那可怨不得别人。谁要是露了马脚，死在战场上还好说，若是没死，老子回营之后，一定割了他的卵蛋！”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