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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逆天改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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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2-10-07

    黑暗的地牢内,两个狱卒一边喝着酒,一面各自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如同爱抚着自己的情人一般,专注温柔,且眼里流露出狂热的激情。

    “你我自小相识,又是同时拜师学艺,同时投入宰相大人门下。交深言浅,但你我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曾真正服过谁。”一人道。

    “不错,我从来没有输过,但也没有赢过你,就连喝酒发拳,都是异口同声,连怜儿都觉得你我生来就是兄弟。”另一人笑道。

    “亲兄弟明算账,为了怜儿,你我也必须分个高下。”那人又道。

    后一人也站起点了点头,笑道:“我们总能想到一块去。不错,今日我们必须分个高下,为了怜儿,也为了——天下苍生!”

    两人将酒坛子掼碎在地,再不二话,突然挑起长剑往对方的要害攻去。

    金同卧在一旁,脸还肿得跟猪头一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惨烈又悲壮的一幕。心里突然明白,事情远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眼看两人已经斗了十几个回合,招招式式竟都完全相同,不分胜负。你砍我手臂,我也刺你一剑。两人为了这酣畅淋漓的一战。似乎都将性命豁出去了。

    金同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才发现,自从他关进着地牢,李彦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难道大人真的出京了,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

    正胡思乱想时,金同瞥见两人都长剑一晃,弓马弯腰,脚下轻点,快速地跃向对方,直指左胸。只是结果却不尽相同,一人刺穿了另一人的心脏,而另一人的剑却被中途折断。金同见此,也忍不出心中暗暗惊呼。

    “为什么,你可以躲开的——”那狱卒悔恨无地,顿足道。

    那被刺的狱卒,惨然摇头,笑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很好,你没有忘,若是我这一剑刺实,你也将死在我的剑下。只是遗憾的是,从始至终,你我还是没有分出个高下。”

    “笨蛋,这时候还说这些混账话做什么?”那狱卒手无足措,就要扶着对方往外走去。

    那被刺的狱卒忙抓住他的手,坚定道:“没有用的,况且,你我这么一出去,先前的计划还不前功尽弃,金大人怎么办,宰相大人交代的事情怎么办,怜儿怎么办?”

    “这——”

    “不用担心,你我兄弟一个尽忠,一个展才,何憾之有?”

    “唉——”那狱卒忍不住握拳往地板上砸去,鲜血蹦出犹自不觉,此时也唯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让其心坚持。

    “照顾好怜儿!放心,我们的事情,我早已告诉怜儿了,她是个好姑娘——”被刺的狱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软软地躺在对方的怀里,如同熟睡了的婴儿一般,安详自在,嘴角竟还挂着满足的微笑。

    金同虽然不知事情的始末,但从他们的话语中,也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是为自己而死的,心里更是疑惑:“宰相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那存活下来的狱卒走向自己,微微拱手,道:“大人,小的这就带你去见皇上。”

    脸上的凄楚,如同乌云遮住了的天空,可见活着的未必比死去的更容易。

    “为什么?为什么?”金同只能在心里呐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随即,金同便感觉自己被那人拎起,背在肩上,虽然金同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敏感的神经稍被碰触,整个人便如同遭了点击一般,抽搐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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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庆县的郊外!

    第二天,小孩们果然如约而至,较之昨日,他们踢得更卖劲,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李彦也回报了他们大声喝彩与骤雨般的掌声。

    一局踢完,李彦满脸愧疚地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铜钱,歉然道:“各位见谅,昨天晚上与朋友一起贪杯多喝了几口,今天只有这些了,先拿着,如何?”

    小孩们一听,个个皱起了眉头,议论纷纷,最后还是那个个头较大的小孩出来说话:“好吧!”

    聊胜于无,小孩们数了数,每人也分到了五个铜板,也算小有收获,便不再抱怨。

    “你们明天再来,我一定补上——”李彦忙挽留道。

    “嗯——”

    “好吧——”

    回应李彦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声音,众人的情绪显然都不高,说完便怏怏地垂头丧气地走了。

    第三天,小孩们又早早来了,他们期望李彦能够补上上次缺少的钱数,于是踢得更认真,将没一个动作都做得尽量完美华丽,就连他们自己也感觉满意。李彦自然叫得更欢,甚至忍不住穿插到他们中间踢上两脚,兴致盎然,乐在其中。

    这次应着李彦的要求,他们还多踢了半个时辰。

    最后要走时,李彦的脸色较之昨天的更加愧疚,语气更加柔软。

    “实在抱歉,最近生意亏了不少,今天实在是——”李彦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十来个铜钱,如此算来,每个小孩才能分到一个铜钱而已。

    小孩们不干了,别说昨天的没补上,今天反而又少了这么多,心里极不情愿。

    大个子站出来道:“我们踢得不好吗?”

    李彦摇手道:“不不不,三天来,一天比一天好,让人叹为观止——”

    “那为什么给的铜钱,反而一天比一天少呢?”

    小孩们也纷纷指责。

    李彦忙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囊中羞涩——唉——”

    小孩们确定李彦再也不可能拿出钱来,只有无奈地离开了,愤愤不平。

    “明天——”李彦追着问道。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小孩们便回应道:“不来了——不来了——”

    老妪见了,又是欢喜,又是疑惑。

    李彦笑道:“朱子曰:循天理,则不求利而无不利。当初小孩们蹴鞠,是循天理,兴趣驱使,是以虽不求利,但老者怎么赶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又曰,循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而后,在下要求给他们铜钱时,他们蹴鞠的目的也就随之更改了,不再是兴趣,而是为了某种利益。所以在利益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便会产生怨恨,而迷失本来的目的,选择离开。”

    老妪听了,眯着小眼,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娃儿原来比谁都看得明白透彻,倒是小老这个局中之人糊涂了。”

    李彦将老妪扶着坐在马扎上,自己则半蹲在一旁,牵着她的衣袖,缓缓低声。、

    “老者哪里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想伤害这群孩子的天真罢了。在下年少之时,曾好读杂书,喜看传奇,家父便常常责怪,甚至将那些书拿去撕毁烧掉,不听话则大打出手。打在儿心,痛在亲身,在下知道家父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而是以这样一种姿态来阻止在下经受大人世界带来的诱惑。老者是将这群孩子当做自己的骨肉来疼爱,这才不忍驱使吧?”

    老妪安详地听着李彦的话,抿着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微微闭上眼点了点头。淡淡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老妪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李彦微微一笑,将之扶起,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走去。

    “不中用了——”老妪叹息一声,又郑重地拍着李彦的手,道:“朱子还有一句话,说得极好,做事顾利害,终未有不蹈于害者,与娃儿刚刚所言,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在下一定谨记!”李彦答应一声。

    老七与笑官站在李彦背后,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内,越到后面,越是玄妙,不禁面面相觑,好像李彦与老妪所说的话是在说给他们听的一般。

    两人想起近日所作所为,又是背脊生凉,忙垂首恭立,细细咀嚼,也同声道了一句:“是,下官一定谨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这些当官的,若是不能为百姓做主,还不如回家读书写字算了——”

    老妪挣脱李彦的手,独自蹒跚地往自己卧室内走去,留下一路的感叹与喘息。

    李彦没有跟随,站在门口,突然双膝跪下,轻轻地磕了三个头,喃喃道:“孩儿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笑官与老七听言,愣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大大的,恨不能再冲进去重新打量一番那个老妪。

    确定没有看错,那年老羸弱如此的女人,便是当年容貌冠绝天下,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孝仁帝宠爱一生的珍妃娘娘?

    但见李彦如此虔诚,笑官与老七半点不敢置喙,母子连心,这种感情是外人无从捉摸的。只好也跟着跪在李彦身后,匍匐在地,半晌不敢起身。

    房间内,老妪再也忍不住留下泪水,世事变幻,造化弄人,本以为按照孝仁帝的安排,就此孤独终老,却没想到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与之朝夕相处数日。

    看着李彦一天天的成长、欢笑,珍妃不舍之心越来越是强烈。但她明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且大明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李彦去做,她留不住他,甚至李彦自己也身不由己。一个人权力越大,利益团体越大,束缚也就越大,责任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