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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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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

    从来将恭顺帝捏在手心里的宁王,没想到恭顺帝会突然且明目张胆地背叛。

    背叛?是的,对于宁王来说,恭顺帝这就是背叛,不仅仅因为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口头协议,而且在宁王看来,恭顺帝对自己低头,已经是自然而然的礼节。

    除了背叛,还有挑衅。

    宁王此时若是忍了,下次恭顺帝还不骑到他头上去拉屎撒尿?

    “皇上,薛县令只是据实奏报而已!倘若只是论官讲权,易塞忠谏之路,请皇上三思!”宁王冷冷回击道。

    恭顺帝反讥道:“朕说过不调查了吗?”又坐下,问道,“难道宁王觉得薛繁这种行为是该提倡,还是该宣传?若是人人都利用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告到金銮殿上,朕与众大臣还将如何议政?若是人人仅仅凭着片面之词,便指责甚至诬告当朝大员,大明威信何在?宁王将心比心,也愿意因为一个小小草民的一句无中生有的话,而接受朝廷的调查吗?”

    宁王噎住了。

    若是反驳,说不定恭顺帝还真派个人来诬告他一番,对他宁王府来个彻底大抄家。宁王自以为还算洁身自好,但谁又能保证自己清如水明如镜呢?万一真查出个什么,好歹让外人笑话一场。

    若是同意,那不等于是在说,他宁王一开始就错了。在听信薛繁的话而指责李彦时,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最不济,也该向李彦赔礼道歉。

    “哼!”宁王鼻子内出气,不过声音并不大,倒是脸色冷得可怕,犹如一把刚出鞘的剑,凌冽着杀气。这次宁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而作为事主,恭顺帝却没有危险袭来的觉悟,依旧嚣张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先给朕查一查这薛繁,九族众人,一个也不准漏过。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个三头六臂的靠山,敢如此放肆!”

    这话十分明显地含沙射影,此时的宁王是躺着也中枪。不过宁王知道多说无益,关键还是要在具体的调查上做文章。

    而已经奄奄一息的薛繁,听了恭顺帝的话,立刻晕了过去。他自以为有宁王保驾护航,便可以万事大吉了。别说在当地,他的民声政绩不好,就是在老家,也不知道贪墨多少。这些他甚至连隐藏的表面功夫都没做,便这么兴冲冲地来到了京城,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这让薛繁情何以堪,于是晕过去了事。

    这个情景落在宁王眼里,心里又凉了一截,看来“调查”这个环节也得放弃了,脸色更是冷到了极致,就连整个大殿,都有种寒冬突至的感觉,下面底子弱的官员,甚至开始打颤。

    “杜孝卫何在?”原本的朝会,恭顺帝从来只是个泥捏的摆设,沉默是金,而今天的朝会,却颠倒过来,成了恭顺帝的专场,从头到尾,只听见他一个人在絮絮叨叨的。

    “末将在!”杜孝卫凛凛地走上大殿,铿锵跪下,中气十足地回答着,震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太原府尹金爱卿人在并州,一时无法抽身,扬州之行,便请杜将军代劳了。”恭顺帝道。

    康良从始至终,看到现在,已经惊奇不断,没想到恭顺帝最后还来这么一手。

    杜孝卫乃御林军总领,乃京城的门户,一般京城之事,若是插手,也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更别说离开京城办案了。这个案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杜孝卫插手。再说了,侦查办案并不是杜孝卫的强项,他的强项是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而且,众所周知,杜孝卫一直都是李彦的亲信,恭顺帝如此做的目的,是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康良见宁王默不作声,便也选择了低头。

    其实宁王这个时候早已怒气填满胸臆,对于恭顺帝自是不满,然而对于下面自己阵营中的官员也是生气。连一向保守的沈文都站出来为李彦说话,而这种时候,却没见自己人为他宁王说上过一句。从头到尾都是他宁王一个人,孤军奋战。

    “末将遵旨!”杜孝卫咚咚磕完头,又退至门外。

    其实恭顺帝也是在赌,赌天塌下来,李彦会帮他顶着。

    恭顺帝原本想坐上观虎斗而乐得清静,原本想逍遥后宫而乐得安稳,原本想联盟宁王而乐得自由,然而宁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并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处处藐视。

    这让恭顺帝的自尊心无以自处,因此他不得已选择了临阵倒戈。

    经过家丁的死与相宗的纷乱,恭顺帝也不知道李彦会怎么想。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心中的不忿,看着宁王的脸色越是吃瘪,便越是兴奋。

    现在宁王选择了沉默,恭顺帝便也失去了再表演的兴致,匆匆地将朝给散了。

    …………………………………

    散朝后,所有人都静静的,各自埋头走着,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都不敢有一丝懈怠,甚至一点交流的时间都没有。

    吴俣本想追赶上康良,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挡住了脚步。

    各自回到家中,吴俣立刻将手下的人派了出去,而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才悄悄出门,从康府后门偷偷闪入。

    “大人——”

    吴俣在朝上看着宁王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天上的乌云,随时都有大雨倾盆的可能,心里便着实没底。本想路上悄悄地问一下康良的主意,却被拒绝,因此只好亲自再跑一趟。

    “嘘——”康良将儿子康中正拉到身边,道:“前面来人,给为父挡着,若不是宁王派人来,便说为父已经睡下了。”

    康中正道:“是!”

    康良点点头,又转头对吴俣道:“随我来!”

    两人来到康良的书房,康良一开其中一个书架,突然地底下缓缓开出一道门户。

    吴俣并没有惊讶,京城任何一个官宦之家,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所在,他自己也有,而且不止一个,他相信康良也不只这一个。

    康良在前,拿着火把,吴俣在后,两人如此静静地走着,不多久便到了一间小小的房间所在,里面除了四椅一桌,便什么也没有,不过干净无尘,显然经常有人收拾。

    “大人——”吴俣知道,这个话头还需要自己来开。

    “嗯,不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康良脸色凝重,更是让吴俣心内感觉事态严重,十分不安,又怎么能坐得下,屁股刚贴到石凳,又弹了起来。

    “大人,发生这种事,宁王势必很生气——我们——”

    康良这次并不阻止,缓缓道:“不论如何,事情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想必宁王即便怪罪,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头上——”

    康良说着,觉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加了句:“至少没有理由——”

    “但愿如此!”吴俣自己也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忍不住叹息一声。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康良道。

    吴俣缓缓地坐下,忍不住问:“可是,宁王迟早会召见,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听命行事!”康良镇定道。

    “这——”吴俣自然明白这句话本身的意思,只是直觉告诉他,康良所指,肯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我们什么事情都不清楚,也不好给出任何的建议,唯一能做的,便是听命行事。宁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不过凡事都要替自己想想,替家人安排,多一点准备,多一个心眼。”康良解释道。

    吴俣身子一颤,差点从石凳上摔下去,还好扶住了石桌。

    “有这么严重?”吴俣惊讶道。

    康良这么说,表明他已经做好与宁王撇开关系的准备。这个世上,什么人需要撇开关系?除了危险的人,就是不需要的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难道说宁王会就此垮台?这不是才刚刚开始?吴俣不敢想象。

    康良心内却十分透彻,三岁看老,宁王一开始的作为,便注定了他的结局。康良也曾几次暗示,然而宁王一再地顽固坚持自己的作为。若不是宁王身上有着伯乐的“头衔”,康良早已与之划清界限。

    “小心驶得万年船。”康良道。

    吴俣显得有些颓丧,毕竟他是宁王阵营中的人,宁王若倒,他的政治生涯也恐怕要到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李彦,或者恭顺帝掌权,他们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便成了被清理的对象。

    “是!”吴俣口中答应,心内却还是抱有一丝的幻想。

    “吴大人,历朝历代,若得明君,便天下兴盛,管仲出魏征显。若是昏君当政,便万物凋零,比干死宜臼废。然而只有不死的兵才可能成为将军,才有资格谈论未来!”康良接着道。

    吴俣一怔,康良显然说中了他的心事。

    其中管仲本是齐国公子纠的老师,公子纠死后,又被鲍叔牙推荐给了公子小白。而魏征本是唐朝大公子李建成的谋臣,自玄武门之变后,又被唐太宗李世民收为旗下。说得便是,一个人只要才能还在,便有利用的价值,当朝者若是明君,便会放开一条生路。

    然而当朝者若是昏庸之人,如周幽王、商纣王,那么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与皇叔,也不能够幸免,更何况我们这些臣子呢。

    “大人教训的极是——”吴俣听言,犹如醍醐灌顶,不禁对康良拜服。

    两人说完话,康良便带着吴俣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而自己则折回房间,正出门,儿子康中正也急急地迎了过来。

    康良心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