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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唱白脸唱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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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始至终,李彦都没有出现。

    江彬心内疑惑稍解,与何常在多年不见,两人相谈甚欢。何荷甚至原地摆下晚膳,让两人享用,觥筹交错,两人在酒桌上想起前尘往事,或捶胸顿足,或开怀大笑,或慷慨激昂,或遗憾叹息,真正入心入肺地交流。让旁边站着的侍婢都觉动容,即便夜色已深,也不敢打扰。

    “哎呦,都这么晚了,只怕已宵禁,不好回去!”江彬看着满天的星光,脸色红扑扑的,他今天确实喝了不少。

    “无妨!无妨!今日既然乘兴而来,怎可扫兴而归,待会老夫还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呢!”何常在说完,豪气冲天地笑了笑。

    江彬自从来了京城,陪伴花草度日,并不是因为他的兴趣转移,而是没人真心陪他下棋。京城之内,举目无亲,也谈不上有什么朋友。今日何常在主动提出,江彬自是求之不得。

    “好!来,老大人再干一杯!”江彬举起酒杯,自己倒先喝了。

    撤了酒席,两人又就地摆下棋局,对战起来。

    一直到午夜时分,何常在到底年事已高,早已熬不住,困得哈欠连连。而江彬酒意上来,也是双眼皮打架,头一上一下地摆动着。然而两人心内都委实不想放下,都勉力简直,最后竟齐齐双双都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何荷早得到李彦吩咐,先派人将何常在抱到卧房安顿了。又安排了轿子,前后各亮起十八盏明灯,将江彬一路送往住处。

    李彦也跟着队伍到了门外,看着远去的轿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相公,怎么了?”赵燕见李彦脸色悲切,不由得柔声问道。

    “江彬老了——”李彦轻轻道。

    “老了?”赵燕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从他召来林骆,却不能用不敢用时,便已老了!自从他从我这仓皇逃离,如今又躲躲闪闪时,便已经老了!心志不再,人已经不过是空壳,消磨时光等死罢了!”

    李彦说着这些时,脸上的悲切越来越浓,又接着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知道我李彦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天!”

    赵燕没想到一个江彬便让李彦生出这么多的感慨,悲情最容易让人消磨志气,一旦沾上,便如毒药一般,不断侵蚀,最后颓废而不自知。赵燕正不知如何安慰,却见李彦对自己笑了笑。

    “不必担心!”李彦拉着赵燕的手,往里走去。

    赵燕长吁一口气,自己在李彦面前仿佛就是透明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心内却极喜,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妻当如是。

    当然这一幕幕,自然无法逃脱黑暗中的眼睛,李彦也知道这些眼睛是在为谁做事的,也乐得得到这个结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谁能笑道最后,尚未可知。

    …………………………………

    当日,寅时上朝。

    李彦穿戴完毕,出门时却见沈文的轿子在门外等候。两人打了招呼,便联袂往朝门走去。

    原本蜜蜂般嗡嗡议论的官员,看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李彦与沈文不是没有一起上朝过,但是从来都保持着一段距离,而此时两人不仅同时下轿,而且下轿之后的沈文,竟主动向李彦靠近,乖乖地站在他的背后。李彦说什么,沈文便老实恭敬地回答,甚至附在耳边说。

    外人自然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那么多私密的事情,即便有,也不急着这一时一刻,也没必要在众人眼前说,如此做作,不过是告诉眼前的人,沈文真正跟随李彦了。

    随着三声鞭响,朝会开始,官员们都怀着不同的心情,有序地排着队伍,往大殿走去。

    “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小德子现在腰板挺得直直的,声音也显得刺耳许多,下面的人都听得耳膜差点破掉。不过恭顺帝与宁王心内有事,并没有察觉。

    “皇上,本王有本要奏!”宁王依旧倨而不跪不礼,傲慢地看着正襟危坐的恭顺帝,冷笑道。

    下面听话的官员却觉得新鲜,从来只见宁王处理事情,何曾见他提出什么事情?再说了,当今朝廷,还有什么事情宁王处理不了,而皇上又处理地了的。

    众人想着,立马将眼光转向了宁王身边的李彦,心道:看来宁王要主动出击了!

    恭顺帝自是早有预见,不过他的表情把握的极好,惊讶之余,多加一分堤防。

    “宁王请讲!”恭顺帝表现得很警惕。

    “本王要奏的是:当朝辅政大臣,一品宰相,竟无凭无据,私自掳杀朝廷命官——”宁王说着,手指李彦。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更是如同白天被雷劈了一般,委实意外,且难以承受。

    “怎么可能?”恭顺帝心直口快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彦身为大明宰辅,年纪轻轻,遭人妒忌是在所难免的。但他的所作所为,敢说敢干敢承担,铁铮铮的骨气,让人不得不叹服。自从上位,凡是李彦经手的案子,即便是宁王阵营中的人,也不禁会竖起大拇指,或拍手称快。更别说民间的百姓了,并州惠州之人,更是将李彦当做神灵一般来供奉。

    如今宁王如此说,如何叫人信服?又如何不让人惊讶?

    宁王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大人虽然做事小心巧妙,但是纸迟早包不住火,还是让人知晓了。”

    李彦这次并没有立马跪到恭顺帝的脚下,人家既然已经将巴掌打到脸上来了,若是还客客气气的,那他李彦也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于是当场讥讽:“清者自清,宁王既然自以为证据十足,便请放马过来,徒逞口舌之快,不是男儿本色。”

    宁王知道李彦的意思,嫌他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在宁王手上,他沉得住气,并不与李彦计较,甚至愿意欣赏一下李彦那气急败坏的样子。

    恭顺帝一贯地端坐着,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便不理不问,看戏一般地看着李彦与宁王相互争斗。

    这时沈文也立刻站了起来,厉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左相之为人为事,众所周知,不是任何莫须有的言辞所可以诋毁的。且下官奉劝宁王,切不可相信片面之言,而误人误己。请皇上明察!”

    此话更是肉痛重磅炸弹一般,将身边的人炸得外焦里嫩。

    刚才门外虽然看见沈文与李彦走得很近,但都以为做戏的成分多,一旦遇事,便作鸟兽散。谁知沈文在此情况下,不仅出面维护李彦,甚至将矛头直指宁王,分明是在划清界线,向李彦递投名状了。

    既然沈文做出了反应,其他人自然也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康良等宁王阵营,也不敢落后。是以事情只是刚刚开始,便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有人甚至抱着新帐旧账一起算的考虑,几个大男人在大殿之上争得脸红脖子粗。

    “咳咳——”恭顺帝看文雅庄严的大殿,变得跟菜市场似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然而有人闭嘴了,有人却还没有听见,依旧叫嚣得厉害。

    这时,宁王也不想看了,于是也学着恭顺帝咳嗽两声,场面立马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唯有恭顺帝颇为尴尬,他与宁王之间的差距立马显现出来,这不由得让他怀疑宁王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恭顺帝的意思,本来是让他来唱红脸。

    公开与李彦闹翻,甚至可以公报私仇,一句话便让可以让李彦回家种田,甚至连京城都无法待下去。他是皇上,他有这个特权,可以昏庸,臣子们可以指责他,但是不能废除他,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理由。

    而让宁王唱白脸,尽量安抚下面官员的心思,甚至可以为李彦的事情求求情,这样不是更加方便宁王收买人心?而恭顺帝也发泄了心中的不快,然后躲到后宫的温柔乡内,逍遥自在,而朝前的事情便交给宁王了。

    这本是一举数得的计划,却被宁王一口拒绝了,还说了一番感人心扉的话语。

    当时恭顺帝还只是不信,现在甚至怀疑宁王是别有用心。

    “或许他就是见不得朕自在!”恭顺帝脸色有些苍白,狠狠地瞪着宁王,腹中的不满简直要溢出喉外。

    宁王现在正恬然自得,哪里看得到这些,冷冷地盯着沈文等人,心道:“你们总算跳出来了,也好,这次本王要来个一网打尽!”

    “哼!”宁王鼻子内大出气,沉声道:“本王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岂会蓄意捏造?尔等也太小看本王了——”

    于是向门外的侍卫挥了挥手,喝道:“宣扬州安平县县令薛繁上来!”

    听着一路喊下去的声音,扬州二字在李彦的脑海里回荡着,立马想到高宠身上。现在的高宠应该在朱顺平手上,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莫非是相宗从中作梗?”李彦见薛繁亦步亦趋地走上大殿,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思考,现在这个时候最不智的便是先入为主,不然从心态上,从气势上,便输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