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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坐而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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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彦解释道:“夏州经卫国两路兵马轮番攻击,已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然而年味依旧按部就班,见好就收,从不激进。可见其为人小心谨慎,领兵顾虑周全。是以下官以为非大乱不能动其心,故断粮乱军,行此苦肉计。只有真情实景才能瞒得过文寇,没有提前通知各位将军,还请海涵!”

    想起易人相食的惨状,人人心里发悸,却让李彦说得稀疏平常,即便都是杀人如麻的将军,看着李彦,也觉得寒冷。

    “无妨!”稀稀落落的几个声音轻轻响起,继而又都静若寒蝉,低头垂手而已。

    李彦继续道:“年味依旧谨慎,前路三万兵马,全是快马轻骑,若是一旦不利,便可即刻退兵。待窦将军打开城门,又有一阵烧杀,被我军顽强抵抗,差点赶出门外,还派一万兵马来试探,见王爷披伤挂彩,年味才肯亲自带兵入城。”

    说到此处,窦江叹息道:“末将与年味纠缠争斗十余年,竟不如大人几日之见,惭愧!末将本意诈降卫军,以为内应,择日里应外合,将之一举歼灭。若行此计,凭年味之能,恐将客死他乡,好险!是以李大人建议末将,设法取得了年味的信物,待两军胶着之际,偷偷带兵出城,带着大批粮草,赚开卫军城门,方才突袭成功。”

    窦江直言不讳,赵秉听了犹觉后怕,道:“本王智虑不足,不是太仓大人提醒,恐九泉之下无脸面对梁戎与苏远。”

    李彦离席而拜,连称不敢,两厢谦虚一阵,又入正题。

    “窦将军烧毁卫军粮草,乱敌之心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安年味之心。城墙之上,三万人马埋伏,奇兵杀敌尚在其次,还是安年味之心。城内饿殍五万,战马千匹,守城御敌尚在其次,依旧是安年味之心。将乃一军之魂,一旦年味松弛,王爷和窦将军方有可乘之机。”

    李彦计策虽然精妙,但众人听了都低首默默不言。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以几万人性命为饵,其中悲惨,即便此时,也没人敢想。

    李彦却以扇击案,笑道:“年味以为夏州在手,不慌不忙一面分兵防守,一面派兵增援,下官便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待年味出城,便放下千斤闸,将他们截成两半。王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歼卫军,却故意放走年味。因为只有年味在,卫军才不会放弃,我军才能将之一网打尽,以免后患。”

    若是决战沙场,即便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最终胜利,也是可喜可贺。此次卫明摩擦,夏州虽然大胜,死伤不过卫军半数,又杀了卫国几员大将,但谁也高兴不起来。

    “下官自知手段卑鄙残忍,不求各位将军接受谅解,更不敢居功。但夏州乃大明之户,不容半点有失,卫国如狼似虎,一旦闯入,将生灵涂炭,百姓无辜,望各位三思。”

    众人听了,都暗自点头,皆道:“为国为民,我等万死不辞!”

    当晚,大摆筵席,欢喜庆功,李彦自然逃脱不掉,喝得大醉,留宿王府。

    次日李彦醒来,见曾冰鸿守于床榻之侧,已俯首酣睡,鼻翼均匀,睫毛修长,脸色白皙,双唇红嫩。李彦安静看着,不忍打扰。

    “哈哈贤弟,都日上三竿了”赵秉人未到声先闻。

    曾冰鸿惊醒,躲藏不及,待见赵秉,娇羞立于一旁,瞥眼李彦,却见李彦早已醒来,更是低头脸红,手脚无措。

    “哟,小妹也在,抱歉,打搅了!”赵秉装腔作势,弄得曾冰鸿更是坐立不安,“啐”了一口,跑出门去。

    李彦早已看出,赵秉是故意支开曾冰鸿,是以没有挽留,坐于床上,示意赵秉上座。

    “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有何见教?”李彦道。

    赵秉笑道:“见教不敢,不过有一事相告。”说到后面,声轻色严,目视李彦。

    李彦纳罕,试问道:“莫非京城来旨?”

    赵秉不置可否,道:“是关于李安夫妇之死”

    时过境迁,李彦心口伤疤刚刚愈合,此刻却被赵秉突然撕开,鲜血淋漓,痛不可当,口不能言,只是瞪着赵秉,咬牙切齿,强自镇定。

    “京城之事,大哥已尽知,当日贤弟利用科举风波,逼迫皇上。然而皇上不仅没有杀你,反而流放夏州,托大哥尽心指导照顾,贤弟可知其中缘故?贤弟进京,皇上牵线做媒,让贤弟娶何丞相孙女何琦,又在朝会上设局,封贤弟为主考官,贤弟又知其中原因?然而当日贤弟救君败楚,建不世之功,皇上却密压不赏,反杀尔父母,低调严密,贤弟可曾想过其中理由?”

    赵秉一连三个问题,由近及远,问得李彦哑口无言。

    “圣心难测,李彦不曾想也不敢想,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皇上有千万个理由,李彦不敢原谅,但父子君臣,李彦纵有才智,也绝不会做出不忠之事,请王爷放心。”李彦道。

    赵秉听言,叹息道:“贤弟误会,大哥并不是来为皇上做说客,而是想澄清一个事实。”

    李彦见赵秉说得严重,心道:“皇上当日已经亲口承认,莫非其中另有曲折。”事关父母及皇上,李彦不敢造次,下床对赵秉长揖到地。

    “李安夫妇之死,不仅与皇上有关,也与贤弟有关,与大哥有关,若说得大了,与天下苍生都息息相关。”赵秉太息道。

    李彦心有所动,第一次想起父母之死的前因后果,又将赵秉“三问”结合现在的所说,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惊讶地看着赵秉,目不转睛,期望印证答案。

    只见赵秉点点头,嘴角微笑,道:“世子聪慧,本王一点就通。”

    李彦虽然猜到,但听到“世子”二字依旧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秉,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秉又道:“百姓无辜,为国为民,当不计小节,世子自知。士卒守城御敌,保家卫国,不避生死,皆分内之事。世子将为万民之君,身世若被小人利用,国家动乱,于心何忍?”

    李彦颓然无力,坐于床弦,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他久久不能平静,眼中泪水已干,心中伤口鲜血却汩汩外流。

    “身世不可选择,只能接受,各司其职,方能利国利民,请世子三思!”赵秉起身,恳切道。

    李彦苦笑道:“大哥严重了,小弟不过沧海之一粟,多则无所益,少则无所损”

    赵秉见李彦心生退意,忙道:“皇上早已无育,后裔不过世子一人而已。世子若不面,京城两位王爷一旦纷争,天下将大乱矣!”

    李彦这才明白刘天赐为何从小贴身呵护,又知江州一路,为何人人敬畏,不禁苦恼,道:“大哥之言,小弟何尝不知。只是小弟此时即便从中斡旋,然名不正言不顺,反成众矢之的,天下将更乱。”

    赵秉倒没想到此节,笑道:“事在人为!”

    李彦心结新解,又遇难题,终究闷闷不乐,听赵秉之言,不以为然,皇位历朝历代都是最为敏感的话题,岂容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插手?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夏州之事已解,皇上不日定会来旨,世子还是早作准备。”

    李彦听言,心想:“皇上流放自己,定然是让赵秉来为自己解开心结,既然心结已解,赵秉自然放人,毕竟京城才是权力中心,若要快速打开局面,自然回京最好。”如此看来,李彦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多谢大哥!”李彦拱手道。

    赵秉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正说着,曾冰鸿气喘吁吁地跑来,看了李彦一眼,却向着赵秉,哀求道:“赵大哥,卫国俘虏中有小妹一个相识,可否通融”

    赵秉自然惊讶,曾冰鸿深处闺阁,初来夏州,怎么会认识卫国之人,目视李彦,却见他也是一脸迷茫,道:“不知小妹说的是哪位?”赵秉也不敢贸然答应。

    曾冰鸿忙道:“就在门外,小妹让人带了来,大哥一看便知”李彦一夜之间名声大噪,曾冰鸿自然与有荣焉,说话做事夏州将士也都给她几分面子。

    赵秉只好点头。

    那人刚一进门,李彦便恍然大悟,无论相貌还是身形,皆与周瑶一模一样,定然是其弟周昱无疑,国破家亡,堂堂楚国世子,不想沦落至斯。

    赵秉察言观色,见李彦一时恍然,一时悲悯,心中已有计较,道:“这小妹,不是大哥无情,只是此人关系重大,实在是无能为力”

    周昱进门之时,已将李彦颜色看在眼里,又听赵秉如此说,心知已有七分把握,然事关生死,不禁心急,忙跪倒磕头,声泪俱下,求道:“王爷开恩,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望王爷饶小的一命!”

    赵秉听言,反现踌躇,周昱心知弄巧成拙,又哭向李彦,道:“求公子大发慈悲,小的感激不禁!”又咚咚地磕头。

    曾冰鸿也拿眼看着李彦,见李彦含笑点头,又看赵秉。

    赵秉心内叹息,却只有笑道:“贤弟既然答应,大哥自然无话可说”却不知此话听着让人别扭。

    曾冰鸿没有注意这些,谢过赵秉,便带着周昱下去梳洗。

    赵秉眼见两人远去,提醒李彦道:“此人心术不正,世子救他,未必感恩!”

    李彦笑道:“多谢大哥,不过小弟留他自有用处”

    赵秉点头,却不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