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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地为怅,黑棺列阵如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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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黑衣驼背之人如此言说,沈彦尘的已是信了泰半。方才自己和诸人激战片刻,说起来声势已是不小,以白诚轩武道能为之高深,如此相隔不远何以未曾前来,只怕山岭之下的三人也是陷入了莫大的困境之中。心念及此也不敢多做停留,身形提纵已是朝着山岭谷道方向掠去。

    待沈彦尘身形已远,八名黑衣人是不约而同的双手相抵,然后彼此盘膝在地,连结成圈。八人本就『糜芜岩』上的同修之人,彼此正以彼引互补之能相互疗伤,那阴晴不定的额头之上满是汗珠,好大会儿,才听八人是一声沉闷的喘息。黑衣驼背之人知众人此刻暂时已将侵入体内的劲力消解,不过若要再行施展‘天听地聆’之术却是不能,随即开口道:“到底是沈振衣的儿子,只怕在得几年磨砺之后,又是人中龙虎之辈,不过此一去倒是可惜了,那真正的‘阴摩罗鬼、千棺过境’,可不是如此简简单单便能得破。”

    在八名黑衣人之中,有一人忽然开口说到:“少年那剑、剑术似乎是集多家所长而成,其中的气势既有兵道之中的凌厉、又藏儒门之中的平和,又杂糅泉下白诚轩的异术于其中,但又绝非是旁门左道之学,小小年纪能竟能有此艺业,无怪乎能和周子期‘王制’交刃而不死。只是他这一去,却无异于飞蛾扑火。”

    沈彦尘的身影是早已消失,可黑衣驼背之人却仍是目视远方,喃喃道:“沈振衣当年能从我们『糜芜岩』破阵而出,未必这孩子就没有一线生机,毕竟‘阎浮帝子’要杀他是因他是沈振衣之子,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此等因由或许也是他一线生机的来处。”

    黑衣驼背之人想起方才少年脸上的笑容,又忆起曾见过的那个沈振衣,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血脉传承。想着这些,于心中又觉或许少年此去并非是毫无生机。但是真正说到底,‘阎浮帝子’的心思到底如何,那就非是自己所能揣测得了。回忆起当年沈振衣独闯『糜芜岩』之事,黑衣驼背之人又是不由得叹息一声,心中叨念着:“只怕此时你武道稍有成就,可比之当你父一身能为却是不及,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古之圣贤曾有如此一语——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

    此刻已是寅时为过,沈彦尘一路疾奔飞掠,心中也渐渐觉出不对,按理到了卯时乃是天地破晓之刻,未必见日出于东,但是夜色必然是要渐渐散去,但是一路行来,沈彦尘只觉夜色的黑倒是越见浓郁起来,也亏得自己朣朦本就卓于旁人,可如此的夜色黑沉已让沈彦尘起了疑心,心中也是暗道:“难不成『糜芜岩』的‘阴摩罗鬼、千棺过境’,真有颠倒昼夜黑白、逆天地常序造化之能。”

    沈彦尘冥思、演武的山涧,离着白诚轩等人所在谷道山口也不过两、三里路,行至半路便觉空气之中那阴冷、沉郁越见明显,猛的沈彦尘也是心中大骇,原来就在前方不远处竟是五、六只夜枭匍匐再次,不知为何竟是悲悯不止,便是沈彦尘接近后也不知飞走,待沈彦尘走进一看,这才发现夜枭鸟喙边缘竟是有血迹不住渗出,中夜枭不住折腾翅膀,可就是飞不起来。

    又听前面是‘吱吱’的声响不绝,其中有时不世的发出几声痛苦嘶鸣,受兵家心火淬体之助,更是融三家内劲于一身,沈彦尘的眼里已非是寻常,远远便见前方,竟是数百只山鼠东冲西窜,似是受到莫大的恐惧。山鼠飞奔,却就是自陷那数丈之地不而出,其中更有不少山鼠相互噬咬,虽不过数百只山鼠,可不少彼此间相互噬咬,已是显得血迹斑斑,便是沈彦尘见过『稷下学海』之中儒者惨死场景,可老鼠素来机敏,此番得见如此异常情形,沈彦尘也觉头皮发麻。

    “难道这便是‘阴摩罗鬼、千棺过境’的威能不成?”沈彦尘心中暗,先见夜枭折翼、有见鼠群互噬,显然越是离着白城轩等人坐在之地越近,这等异变越见惊人。一时又想到方才,自己为那‘天听地聆’的幻境所困,自己走进拿一场送葬的队伍之中,心想只怕夜枭、鼠类的耳目本就异于常人,常常能听见人所不能听见的声响,只怕此等悲惨的异变也是因此而来。

    再前行不远,但见整个山岭之上竟是倒毙一大群狐虫鼠蚁,沈彦尘也渐觉虽是还未曾听到异常的声响,可自身体内气血明显有些浮动,惊声道:“此刻我未闻异响、不见异动,可显然已是有一股玄乎非常的异力在影响我,‘阴摩罗鬼、千棺过境’竟是这般的厉害。”想起那黑衣驼背所说,『糜芜岩』的真正战力皆是安排此处对付白诚轩,此时所处之地离着白诚铉所在还有一里多远,可异变之能已是如此骇人,那被整个阵势所困之人的处境岂不是更为险恶。

    心中已是动了前所未有的真火,沈彦尘不由得长啸做吟,其声绕群山而动,声传数里不衰,言语之中已是带出那青阳刚健之气,道:“‘阎浮帝子’你家小爷在此,还不速来受死。”

    此时做此长啸之声。一者,是为给白诚轩报个平安;二者,也是想以此分散『糜芜岩』的战力,好减轻白诚轩等人所受的压力。沈彦尘那长啸之声既毕,便听山岭谷道传来‘哈哈哈’的狂笑之声,如此抑扬顿挫的笑声一听便是白诚轩,心知老人此刻暂安,可沈彦尘心中也是更加焦急,只因若是平常,白诚轩必也是回话应答,此刻老人发几声狂笑,显然也是实在分不开多余的精神。

    不多时,又见眼前满地之上竟是本该冬眠的‘长虫’,此时也不过早春时节,蛇类本该还是冬眠之时,不到惊蛰之后,是难见其踪。可这时眼前所见竟是数百条‘长虫’蜷伏、僵卧地上,沈彦尘心中惊骇之色更甚,此刻终是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虽是遭那八人围杀,那些人所使虽也是‘阴摩罗鬼、千棺过境’,可其中的威势怎能和这等夺天地造化的能为相比。

    夜枭折翼、群鼠相噬、狐兔倒毙,蛇虫异动!——想着此等的骇人耳目的情形,沈彦尘忽然明白过来,其实这些预兆已是早早自己便听过,此等的场景分明便是,暗合草野之中流传甚广,和那个用来描述『糜芜岩』的风貌的诗文相合啊!

    艾生糜芜岩下,不知几岁,藤萝覆野,狐兔尸骸烂其中。

    蒲长糜芜岩上,难见人踪,蛆蝇已生,人鬼同如灰尘灭。

    草糜木烂鬼荧飞,岩上森寒天地怅!

    ……

    便在此时,沈彦尘猛觉整个山岭谷道竟俱是一凝,就像是有某种异能将此地万事万物尽皆‘冻住’,不听夜风之响,也没了那蛇虫鼠蚁的异常骚动,然后便有一种嗡嗡嗡的声响穿散开来。这声音既像是千万只苍鹰振翅而做。更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明明已是最后一口气,可就是难以咽下这口气,那是滞涩于喉咙之中的堵塞,如有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咙,让人是咽不下这口气、也吐不出这口气。而如此的声音不之是一人,更像是千百万人将死之人同是的呻吟。

    听着如此诡异的响动,沈彦尘只觉心中一阵恶心,偏偏如此‘嗡嗡嗡’的声响却拖得很长,自勘破看黑沉的黑暗之中,沈彦尘的目力可说不知以往更见真切,山中野松柏可说是经风历雨已久,那峥嵘的生命是自贫瘠之中挣扎而出,不为风雪所侵、不惧山石之崩,可就是在如此诡谲的声音里,沈彦尘已是看到一种畏惧。沈彦尘只觉山中那野松柏们也俱是一阵蜷曲、收缩。还不曾真正看到那‘阴摩罗鬼、千棺过境’,可此刻已是蛇虫鼠蚁横死、便是山中草木都是一惊!

    心中火急火燎,沈彦尘本想着必有一番恶斗,本还想着多保留体力,可一路之上所见越来越让人不散,此时也不在经行山路而走,而是催动自己内息跃身翻山而动,猛的翻山岭而下,眼中已是瞧见三日前那架马车,可如此一望之下,那马车越是渺小的可怜,只因在马车周围百丈之地,那竟是有两三百黑衣人静立周围,而在黑衣人身前皆是立着一口胶黑色的棺材。

    以沈彦尘的话,那是绝谈不上胆小二字,可猛的也是讶异的合不拢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黑棺林立,如此多的胶黑色棺材林林错错,简直就像是黑棺的树林,不…或者该说是胶黑色的海洋更为贴切,只因数百黑衣人的站立方位显然暗含章法,黑衣众的位列咋看起来像是一个不住放大、眼神的圆。那黑衣众就这么以车马为圆心,如此的圆不仅囊括地理,更有一种冲天而起的势头,于此相比之下,那架马车就像是陷入胶黑色的海洋之中的孤舟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