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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至亲(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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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千年已近,你还不认输么?”

    贵气妇人含笑一问,平静之音却有撩人风韵,“时至如今,都要被人扫地出门、无处安身了,你还有执拗的本钱么?”

    柳烟俏脸一黯,转瞬战意依旧昂然,冷哼道:“当年定要赌约,待得到期尚有半年,你怕输么?连这刀魔神主在山中,你也要来这一遭,你果然是怕了!”

    “怕?”

    贵气妇人闻言哑然失笑,笑叹道:“你这孩子真是顽劣,眼见千年将近,你已然要输了,我却怕什么?如今赶来,还不是为了……”

    言及此处,她忽而犹豫片刻,终是幽然长叹,“还不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爹!与你一般,真要叫我操碎了心么!”

    这话让柳烟猛然一惊,惊疑不定地望向贵气妇人,颤颤道:“你说……爹?你说我爹爹……还活着?”

    “不是你爹!是你那不争气的爹!”提及柳烟这爹爹,贵气妇人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愤愤模样,怒哼一声,蹙眉嗔怒叱道。

    柳烟却已没了心思与她争执,俏容急切道:“你说我爹爹还活着?他还活着么?他如今在何处?你怎生不让我见他?你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你那爹爹啊……”贵气妇人眼中寒光一闪,冷笑连连,“你那爹爹如今却是美人在怀,乐不思蜀,过得好生快活呢!只可惜他却是不争气!此时便如唐僧进了蜘蛛洞,便要被那蜘蛛精吃了呢!”

    “那你还在此处作甚?”

    柳烟急得瞪眼,起身便要出行,“还不快去救我爹爹?便是你不去救,只需告知我爹爹却在何处,我这便去救他!”

    听得这话,贵气妇人那娇美笑容里,便有了几分玩味之色,“莫要忘了你我赌约,眼见千年之期临近,你此时若是走了,怕是再没反败为胜的机会了吧……”

    柳烟气得跺足,怒道:“人命关天,这才是大事!我哪里还有心思与你置气?你要去不去?去的话速速带路,不去便为我指明方向,我自行去救爹爹便是!总不能让那……蜘蛛精,害了我那尚未谋面的爹爹性命!”

    贵气妇人摇头轻笑,终是懒得与自家女儿多做计较,起身如化虚烟,便要带着柳烟飘然离去,柳烟却娇躯一震,惊呼出声。

    “慢着!那秃贼也不知何时归来,若是归来寻不到我,也不知他是否心焦?我还是给他留张条子,道明我的去向吧!”

    惊呼之余,她挣开妇人的手,小跑到桌边拾起笔来铺开纸墨,便背着妇人窸窸窣窣写下一段话,待得字墨吹干后,她细致折叠起来,压在了那砚台之下,只露出一个小角来,若是不曾细心查看,定是不会留意这一点儿蛛丝马迹。

    留下这张条子,柳烟才放下心里,兀自焦急自家爹爹之事,急忙拉着那贵气妇人匆匆离去了。

    “他……若是不会来了呢?”

    虚烟一缕,随风而逝,这风中忽而传出妇人轻问。这一问之后,清风中寂静了许久,一瞬便已吹过万里之遥,待得清风里传来柳烟咬牙暗恨的娇叱声,这母女二人已然赶到了魔界出入那圣门之外。

    “他若是不会来了,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那字条!也别想……我会恨他一辈子!”

    柳烟这话刚刚传出来,遥遥亿里之外,那剑圣遗库藏剑堂内,呼延猛然打了个冷颤,苦修立时中断,他倏然间莫名惊醒过来,一时间却是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何事。

    “娘西皮滴,怎生忽而一阵发冷?这等心悸,却是心血来潮的警兆,可我这气运正旺,近期并无劫数之兆,莫非是旁人出了何事?难道是老匹夫?还是兹慎?甚或是烟行?还是……那丫头?”

    待得晋升身识身境,肉身更见玄妙,除却能冥冥知晓自家寿命、气运种种,亦能心血来潮,冥冥预感亲近之人的变化。

    呼延心思倏然电转,将他挂心之人想了个遍,最终一念思及柳烟,呼延便面色古怪,“这丫头何等精明,险些将我都骗过去,她不去逗弄旁人便已是万幸,她哪里会吃亏?”

    “若是老匹夫乃或兹慎出了何事,遥遥相隔百万里,却是远水难救近火了!我无从相助,还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安然渡过劫数吧!”

    这边厢自行宽慰,他还欲苦修,却怎也难以入定,杂念纷呈,扰得他难以心安。兀自焦躁片刻,他倏然起身,毅然咬牙暗道:“也罢!如今我业已将其余血脉尽数剥离,仅剩这刀圣遗传的血脉,本还打算一鼓作气,晋升神境之后再行出去,谁曾想如今却也坐不住了!索性我取了浩然刀,这便出去吧!”

    八百年苦修,幸得这浩然刀之助,呼延一路顺畅通达,已然将众多血脉一一剥离,仅剩下这独独一道与浩然刀中血脉遥相呼应的强横血脉,肉身纯粹强大,悄然踏上了身境巅峰的境界,力道足有七万龙力,自是强横无匹。

    如今肉身血脉纯粹,呼延欣喜之余,业已准备凭借浩然刀,将肉身这道刀圣遗传的血脉再行提纯、淬炼,到得晋升神境那淬血天劫落下之时,便也能少些折腾,迅疾踏上神境修为,这才能够大展拳脚,干一番大事。

    只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突如其来一番悸动,终是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他亦是个果决之人,一旦打定主意便再不迟疑,起身握紧浩然刀的刀柄,神色肃穆凝重之间,肉身忽而鼓胀虬扎,咬牙猛然怒吼。

    “起!”

    这一声怒吼惊天动地,他踏足之处,“噼啪”声接连不断,现出无数细密裂痕,此番运力却有何其狂猛,可想而知。

    “嗤——呛!”

    八万龙力灌入,黑刀先是颤颤微移,继而被呼延猛然拔起,但见眼前黑虹一瞬,如若劈断了虚空,自是锋锐至极!那利刃出鞘之声,嘶鸣震野,在石堂中呼啸回荡,当真犹若龙吟虎啸!

    “哈!哈哈!果然好刀!”

    宝刀入手,呼延畅快大笑,专注摩挲着那锋锐刀刃,面露欢喜,“好刀!日后你便跟了我,打下一片大大山河!闯出一片我呼延的天地!”

    待得赞叹片刻,他意犹未尽,还是将这黑刀暂且收入了自家空袋之中,转而遥遥四顾,那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了那口圣剑之上,待得那四溢流光一照,他那贼目里便满是贪婪之光。

    “难得到此一游,我若不带些宝贝回去,小心日后追悔莫及!”

    “嘿嘿……”

    心怀鬼胎,呼延贼笑不已,兀自紧张扫了眼周遭,自然是依旧空寂无人,他还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朝那圣剑凑了过去。

    好不容易摸到圣剑之侧,呼延双目大亮,贼笑着双手如化厉电,猛然朝那剑柄握去!

    “小贼!你竟敢胆大包天,贪得无厌?”便在这时,石堂传出苍老厉喝,隆隆好似雷霆之怒,“我这圣剑岂是你能触碰的?还不快将你那贼爪子拿开?勿要弄脏了我这圣剑!”

    呼延一惊,转瞬却又嬉笑开来,那双手稳稳放在剑柄上,哪里有半点做贼被抓了现行的讪讪之色,亦没有一点儿将要把手挪开的模样,自是脸皮厚得非同寻常,嬉笑道:“我说剑圣呐……您老业已陨落多年,这剑放在此处也是放,放在我空袋中也是放,要我说啊,您老索性好人做到底,将这剑也一并送我得了!这剑放在我这里,却愈发安稳,兴许还有扬威之时,重现您老当年雄风,岂不正好?您说是这个理不是?”

    “狗屁!”

    苍老之音闻言怒极,一句没遮拦的怒骂便脱口而出,“你这贼心不死的小贼!若非看在我那老友的面上,我哪能受你这等恶气?径直送你三道剑气,定要将你这小贼斩做碎肉,这才消解我心头之恨!”

    呼延眉梢一扬,却依旧怡然不惧,嘿笑道:“您老休要恐吓于我!嘿嘿!便凭你老这残念,哪里还有这般手段?今日你准也罢,不准也罢,这剑便送我玩耍吧!”

    言罢,他再不理会这苍老之音,兀自鼓荡全身力道,暴喝一声聚力于双手,便要将这圣剑自地上拔出来。

    “起!”

    苍老之音见状大怒,再也不顾及尊卑老幼、自家身份,扬声唾骂开来。待得骂了半响,他忽而一静,继而哼哼冷笑,“你便这般不识趣,这便由你吧!我这门只为你开三息,三息之间你若不滚出去,便在此处陪我,永世都甭想出去了!”

    这边说着话,千年前呼延进来那石壁已然隆隆滑开,露出通行之道,这时才叫呼延大惊失色,终是收起了玩闹、贪婪之心。

    惹怒了这剑圣残念,若是他当真说到做到,真要困呼延一辈子,除非呼延此生能够晋升圣境,否则便真要在此处牢困一生,再也别想出去了。

    只凭他那剑圣的身份,恐怕这话说出来便是一言九鼎,再无悔改的余地。他呼延可不想落得这般地步,陪着一个残念玩耍至死,只需想想便叫呼延不寒而栗。

    他犹自不甘心,再行狠狠拔了拔,那圣剑好似在石地生了根,却是纹丝不动,这才叫呼延死了心,咬牙急退,不忘哈哈大笑。

    “话说您老还真是小气!这一口破剑,不送便不送吧,吓唬我这晚辈,算得了什么本事?嘿!晚辈我这便走了,您老慢慢玩儿吧!”

    这话说得洒脱爽快,直气得苍老之音气息不畅,怒喝道:“快滚!快滚!”

    呼延哈哈大笑,顷刻出了这藏剑堂,他才踏出石堂,那石壁便轰然闭拢,贴合得严丝合缝,密封不漏。他若是再慢半步,怕是真要被困在里面,永世不得出来了。

    这边厢他刚刚出来,便见旁边有石壁露出了一条缝隙,隐约可见石碑林立,传出一个疯狂呼喊声。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条死路?当年我苦心参悟,已然到达神境巅峰,为何这却是条死路?它明明该是条通天大道啊!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声声呼喊凄惨悲凉,却见那缝隙里倏然一亮,血光乍现,惨呼声嘎然而止。也不知其中未曾谋面之人,是如何落得这步田地,怕是就在这刹那,已然身死道消了。一个神境巅峰的离奇高手,便这般死在了这剑圣遗库手中,看来呼延先前,还是小觑了这剑圣残念的手段。

    呼延一时间惊魂未定,却也暗中舒了口气,庆幸自家先前未曾得意忘形,没将那剑圣残念惹得真怒,否则他怕是也难逃这结果。兀自惊骇,他哪里还敢再停留,立时顺着那渐次洞开的走廊,一路疾驰朝外行去。

    而这时,柳烟与那贵气妇人母女所化的清风,也恰巧出了魔界的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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