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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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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面前这壁画,总计有三十八个场景。

    开头第一幅,便是一个酒坛,酒坛里满是血色酒水,正自倾倒进一个琉璃精美的酒杯。

    随后的第二幅,一个面容消瘦的少年被铁链紧紧束缚,身畔有个酒糟鼻的老宿,正自挂着诡异狞笑,一手拿着长鞭,一手拿着利刃,早已将少年脖颈割开,正自细心剥离着少年的肌肤,似是要做一张纤薄的人皮画纸。

    第三幅,一粒圆珠里徒然飘出一个魂魄,张牙舞爪扑向少年,而这魂魄手中捏着少年的魂魄,已然消散如虚烟,似是欲图夺舍重生。

    接下去第四幅……

    第五幅……

    ……

    三十六幅,天劫重雷,如若贯连天地的擎天雷柱,那雷柱下一个壮汉身影,正在爆裂开来,散做漫天血浆。

    第三十七幅,一个人影与熊影重叠的怪异生灵,正在被两头巨熊撕裂,熬炼成粒粒精血。

    最后一幅,却是尚未完工,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背影,正提着一口硕长大刀,似在一面石壁上刻画着,那落刀之处仅有凛冽一刀,毅然横划下一笔,似是个“一”,又或是想要刻下何字,仅落下这一刀,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这三十八幅壁画,乍一看离奇古怪,似是在讲述一个奇异的故事,这故事主角整整死过三十七次,每一次都有迥异的死法。明明每一次都死得十分离奇凄惨,可是仍旧有下一幅壁画,展示着这主角新的死法,好似怎也未曾真死一般,纵观全图,便叫人难以琢磨,寻出这故事的脉络。

    只是当呼延幡然醒悟,再抬头一幅幅看过去后,不禁冷汗直冒,遍体生寒。

    这哪里是故事,分明便说的是他呼延!

    第一幅图,那血色酒水的酒坛,分明便是他首次睁眼时,自家尚是幼婴,被那魔道大汉浸泡在酒缸里,被做成了精婴酒的酒引!

    但与他际遇偏差的地方,是这壁画说的是他并未获救,于是真被那大汉拿去做了纯正的精婴酒,血肉魂魄俱被震散在酒坛中,正被倒入酒杯,供人享用。

    那第二幅壁画,说的是他那脾性乖僻的第一任师父,应是戳穿了他欲图毒杀的阴谋,便被那老头捉拿捆绑,用以诸般手段对付,惨死!

    至于这第三幅笔画,却在说他初遇老匹夫,似是因缘际遇,并未如真实这般,两人做了经年相伴的挚友,而是他呼延不知如何,竟将老匹夫提前自那封印中解救了出来,于是老匹夫心生歹念,终是将他魂魄泯灭,夺舍重生。

    第四幅图,第五幅图……

    而第三十六幅,恐怕最为贴近真实,正是说他未能成功渡劫,被那最后一道雷劫轰杀做了齑粉。

    第三十七幅,说他运用《古碑万变》秘法重塑做熊躯后,欲图混入斯瓦匹剌家府时,终是露了破绽,结果可想而知。如此变幻肉身的秘法,乃是惊天动地、功参造化的稀世秘法,料想自是分外诱惑,于是他便被强横战熊分尸,炼化做精血想要查明这秘法的玄虚。

    最后一幅,说的倒并非他呼延的离奇死法,而是他正站在这壁画前观看,亦是隐隐点明了这一关的关键。此关所考校何事他尚且不知,但若是所料不差,这关便是让他在这第三十八幅壁画上落刀,将那开了个头的“一”字补全。

    这却看似简单,实则轻易不敢动笔,纵观天下之字,字中总能寻到一笔横划,是以这补全之字,可以是天下所有字。但终究只能补做一个字,究竟补成何字,才能算是通关,而并非写错一字惨被灭杀,呼延亦是毫无头绪,又事干自家性命,自是需谨慎又谨慎,非到胸有成竹时才敢下笔。

    但时至如今,如何通关早已成了次要,他早已被这诡谲之事惊得毛骨悚然,恍惚失神了。

    这其中实在古怪,看这壁画的痕迹遗留已久,似是在宝库落成之日,便被人刻画在此,可是这刻画之人,如何知晓他呼延的过往,抑或是如何便知晓他会来到此地,为何如此笃定来的正是他呼延,而并非旁人?

    一时间,诸般重重疑难涌上心头,呼延顿时觉着自家这一路走来,周遭总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眸,静静注视一路相随,他却是茫然不知。亦或是在那万古之前,这剑圣已然知晓身后事,自那命运长河中,将他呼延的过往看得一清二楚,算无疑漏。

    只是如此一来,又是疑窦丛生,最为首要的,便是剑圣在此留下他三十八种死法,又是何意?

    戏弄?恐吓?嘲讽?亦或是显露神通,让他呼延敬畏?或是让他知晓,在这过往种种事中,他呼延若有一步踏错,会是何等下场?

    尤其是这摆在面前的三十八幅壁画,总叫呼延不自禁的专注凝望,看着某一幅壁画,便回想起这壁画描述之事。或许得意,或许后怕,或许惊疑,或许隐怒,这每一幅壁画里讲述之意,却是呼延每看一次,便有一层新的感悟,转头再看时,又会生出与先前迥然不同的理解。

    壁画描述的场景,仅是他呼延一步踏错的悲惨下场,究竟那时错了哪一步,又是哪一个关键出了差池,才最终导致他身死道消,足以衍生出无穷猜想。

    于是他看得不可自拔,看得深深痴迷,早已忘了此行目的,便呆站在书写自家离奇际遇的壁画前,脑中疯狂闪烁着万千念头,让他心有余悸抑或惊魂难定,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湿落衣裳,落地成潭。

    而在其余壁画前,这接连进入密洞的众人,俱是如他呼延一般,站在这书写自家另一番命运的壁画前,谁都浮想联翩,惊疑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最先清醒的还是守穗,他壁画篇幅最少,寥寥十余幅,清醒自然也最快。但见他兀自站在壁画前闭目冥思,半响后手握利剑,稳稳在那最末一幅壁画的横笔周遭,补全了一个“运”字。

    随后片刻,那壁画轰隆滑开,让守穗继续踏足前行。

    紧随其后的却是乌雏,他这壁画总计十幅,清晰易懂、显而易见,并未让他太过计较,冷笑在这末幅上补全了一个“争”字,壁画因此洞开,让出了前行之路。

    其后便是洛衍,他那壁画仅有七幅,本该最先清醒,但聪明人总是疑虑最多,疑心也最重,忽而见得这般诡异事,便让洛衍惊疑不定,因此衍生的疑问也为数最多,待得他清醒之时,已然落后前二人太多。

    留下一个“王”字,正取的是“成王败寇”之意,终是打开了他的前路。

    而随后通关的竟是那丰韵的黑衣妇人,她捻住一根尖细石针,在那壁画末幅里补全一个“夺”字,这便得以通关。

    第五个回过神来的人,却是一位黑衣神境高手,乃是与一位徒儿同来的那位。他面前足有三十四幅壁画,他沉吟片刻,终是落下剑去,与那守穗一般,在末幅上补全了一个“运”字。

    待他落下最后一笔,他身后倏然凭空现出三道剑气,无声无息竟让这神境高手也毫无察觉,继而猛然刺下!

    眨眼间,三道剑气将这人劈做三段,血肉横飞散落一地。这等重创,那神境高手竟是尚未死透,滚落的头颅满是惊怒之色,散落血肉颤颤抖动,便要重返他头颅之下,想来便有诡谲手段,能够重塑肉身而重生。谁曾想这散落血肉颤颤欲飞之时,青石地面骤然化作血潭,这满地血肉连同他那惊骇惨呼的头颅,皆尽迅速陷落血潭中,转瞬已然没入无踪。

    待得这地面重新化作青石,他这条走廊已然恢复平静,只是先前驻足石壁前的神经高手已然消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唯独剩下他补全了一个“运”字的末幅壁画,先前那三道剑气似是无意间在这壁画落下痕迹,恰如先前一般,将这画中背影也切做了三段,竟是与他先前死法惊人的相似。

    同样一个“运”字,能让守穗通关,也能瞬间要了一个神境高手的性命,这其中的诡异,实在难以琢磨。

    第二个惨死的,乃是师徒三人一同到来,陪在末尾的那枯瘦青年。这人补全一个“命”字,便被同样三剑瞬息斩碎肉身,那面上黑巾随气浪飘飞,露出一张呼延熟知的脸面,正是曾追杀他经年不舍的魏舍剑!

    “我不服!”

    一声怨怒尖呼,他那阴鸷、枯槁的面容惊怒至极,终是被地面化作的血潭吞没,片刻便已尸骨无存。

    他却是不知,便在他落笔之后,他那恨极的仇家呼延,亦面容凝重,在面前壁画上刻下了同样的一个“命”字,却是得以石壁洞开,继续前行。

    不知也好,若是知道这同命不同运的结局,想来他更要死得怨念滔天,恨尽天下。

    踏入密洞总计十一人,第二关便已惨死二人,留下这九人却也不知,在他们离去后,那壁画又有了变化。好似虚空有无形之剑,在这补全了字的末幅壁画之后,又隐隐刻出了新的一幅壁画。

    新出现的壁画,除却呼延与守穗的壁画是两道平行剑痕,其余七人的壁画却惊人相似,都是在描述一幅混战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