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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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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呼延正在远处帮烟行叫好助威,看戏看得眉飞色舞。

    谁曾想他身后忽而传来响动,再听得烟行那声急切示警,呼延立时神色大变。老到如呼延,自是慌而未乱,也不忙着回身打探,便倏然跃起冲向烟行。

    “呼——”

    一阵恶风猛刮而过,余劲撞得呼延猛然前扑,身骨发出“噼啦噼啦”的催响声,怕是周身骨骼都被撞出了细微的裂缝,其中猛撞之力,可想而知。呼延被这恶风狂推之下,强自在半空稳住身形,落地时不忘迅疾翻滚数圈,这才翻身跃起急速前窜,终是有了些许闲暇,得以扭头向身后瞥去。

    这却是一头六十丈高的三爪凶兽,兽臂硕长粗壮,形似凶猿却有墨色皮毛,其上还有无数黯淡花纹,乍一看便能混入周遭枝叶中,若是静静未曾动弹,便会被无意间忽略过去。

    偷袭未成,这六十丈大小的三爪墨猿便不再隐匿行藏,自藏身处猛然跃出,对着逃逸的呼延穷追不舍,兽吼声甚是急促、凶戾。

    “不好!这白额黑猿正在呼唤同族!呼大兄,此地不可久留,你我速速退去才是!”

    显然,烟行原本存身的情圣圣土便在荒兽山谷之内,对其中生长的大半凶兽甚是熟稔,一眼便认出了前来凶猿的来历,亦已猜出这兽吼的含意,立时急喝出声。他匆匆与身前这百丈高的六爪凶熊剑、爪相击,借力反震抽身急退,半途抓紧呼延肩头,便自运起身法仓惶逃离。

    那百丈高的六爪凶熊还待再战,待它侧目瞥见这白额黑猿,满是凶煞的目光里亦透出惊惧神色,竟是头也不回折身便逃,那偌大熊躯的逃逸之速,与烟行相比也不落丝毫。

    它倒是周遭万里一霸,区区一头白额黑猿,不过堪比耳识身境的修为,哪能与它这堪比口识身境巅峰的凶兽抗衡。只是这白额黑猿极少独身,若是现出一头来,其余同族必在附近,如今又听得吼声召唤,必定急速赶来,动辄上百头白额黑猿,便是它这万里一霸亦要暂避锋芒。

    这白额黑猿凶目扫视之间,待见得人族与凶熊分而逃窜,便自犹豫片刻,终是长鸣如诉,折身追向那头百丈高的六爪凶熊。

    这等群居凶兽,凡事便以族群为重,那两个逃窜人族身不过一丈,便是到手也无几斤血肉,还填不饱它自家一顿。哪里能比这百丈的六爪凶熊,那身段粗壮肥硕,少说也有万斤血肉,不仅他自家饱餐一顿,亦能填饱大半同族的肠胃,自是去追这六爪凶熊要紧。

    至于那两个渺小人族,先前偷袭不成,如今便只得无奈舍弃了。

    却说烟行,习练身法亦是上等轻功,腾跃挪转分外灵动,此时凶险至极,他全力施为下,奔驰之速堪比苍狼,一个时辰能跑出八十万里。只是以人族之身,万难维持这等极速,全力跑出一刻时辰便后劲不济,累得气喘吁吁。

    呼延对轻功身法从未上心,用的仍旧是人界习来的寻常轻功,名号时隔日久已然忘却。这轻功在人界时自然够用,可惜到得上界之后,这一个时辰十万里的轻功身法,却实在慢的不堪入目了。

    这时节疲于奔命,烟行哪能容他磨蹭,二话不说便抓紧呼延手臂,携着他迅速撤离。如此奔出数十万里,待见得白额黑猿未曾追上,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呼延瘫坐在地,一时间气喘如牛。

    “我说……呼大兄,前面的路更为凶险,你我无力再进了……”

    听得烟行泄气,呼延立时怒容瞪眼,训斥道:“这是说得哪门子话!如今已赶了大半脚程,眼看离魔界已然不远,怎地还能再想那半途而废之事?你我这等男儿好汉,若是知难而退,岂非叫天下人耻笑?”

    烟行闻言仰天长叹,心里却是欲哭无泪。他感受着自家这满身的伤痕,低头再见得自家勉强遮住要害的布条褴褛衣,扭头看向那训斥得义正言辞的呼延,周身漫说是伤疤,便连他身着那青布麻衣,亦是完好无损。两相对照鲜明至极,烟行一时之间,便是百味陈杂。

    “呼大兄,我们去酒圣圣土吧!”

    呼延气其不争,怒哼道:“我呼延从不做半途而废之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再说这等软弱话,休怪我呼延翻脸不认人!”

    所以说呼延这魔头老奸巨猾,却是早已摸透了烟行的脾性,拿捏要害实可谓信手拈来。这烟行乃是侠义门大弟子,虽不说满口仁义道德,却更为讲究重情重义,他便以“救命恩人”怒而斩断情义相威胁,正是拿捏住烟行的软肋,叫他憋闷苦楚,亦不敢违背自家侠义之道,断绝救命之恩一意孤行。

    以烟行的道义,这等救命之恩便要生死以报,否则便是违拗本心,若是因此而心生魔障,日后难以全心修炼,修为便会遭遇阻碍,这才是烟行惧怕之事。

    前些日子,若是呼延略微提及断义之言,烟行便会急忙辩解,丝毫不敢轻忽怠慢。只是今日不同,烟行这一路已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听闻呼延威胁,亦是默默坐了半响,这才苦涩笑道:“呼大兄,你是我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烟行永世不敢忘却。大兄若是定要去那魔界,烟行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大兄周全。只是其后之路更为艰难、凶险,小弟性命无关紧要,就怕大兄稍受惊伤,这叫我于心何安?为了你我兄弟性命,还是暂且退却,再做打算吧……”

    “唉!烟行兄弟,为兄亦是听了你那惨事,这才心中有气难平,那魔门婆娘太过气人,若是不教训她一番,为兄岂能心甘?”眼见威胁已然无济于事,呼延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转而说起这复仇之事,勾动烟行的伤心事,以此打动烟行。

    烟行闻言默然半响,继而强自笑道:“呼大兄重情厚义,却更叫我心难安。若是为小弟复仇,还连带大兄搭进一条命去,那这仇不报也罢!我宁愿忘却仇恨,哪怕那魔女逍遥于世,只愿大兄一世安稳,我便心安!”

    这话说得动情,呼延许久未曾软化过的魔心,此刻亦如一粒石子忽而扔入湖中,泛起了轻微涟漪。

    可他毕竟是经年老魔头,这般心念波荡只是一瞬便已平复,兀自瞪眼怒道:“人生在世,岂能贪生怕死?若是因生死之念束缚了手脚,如何算是男儿好汉!为兄岂会是这等卑劣小人,若是只求一世安稳,不若去做畜生仆役,何须来世上走此一遭?你无需劝我,既然当我是兄弟,为兄岂能放任你这大仇不管?”

    “呼大兄!”眼见呼延执意不改,烟行亦是心急如焚,皱眉唤了一声,还待再劝。

    只是他这一声沉唤才出口,耳畔忽而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似是有好些东西疾速而来,无意勾动了枝叶而传出的声响,立时便让烟行脸色微变,瞪眼示意呼延噤声藏匿之时,已然面色凝重之至。

    呼延如今不过银体胎境的修为,并未贯通耳识,是以耳力与烟行可谓是天壤之别,并未听到那远在十万里外的细微声响。好在以呼延的精明,最擅长察言观色,待见烟行倏然变色,那眼神示意,顿时便知情形危急,动作麻利地钻进一个堪够蜷身的树洞里,便自屏息静气,收敛自家气息隐匿起来。

    烟行却也不慢,见得呼延已然藏好,便倏然窜进这古木网罗密布的树根下,紧贴一条粗大树根收敛气息,如化木雕般一动不动,亦是飞快藏得妥当。

    在烟行耳中,那窸窣响动正在迅速接近,无非半刻时辰,便已在周遭千丈之内,速度甚是惊人。更让烟行骤然一惊的是,前来应有十余个一丈大小的身形,似是人族之身,只是透出一股浓郁的血腥、腐臭的气味,便在两人藏身的古树附近倏忽停顿,恐怕是来者不善。

    静谧了片刻,却听得有人低语交谈,立时引得烟行侧耳窃听。

    “嘿嘿!寐师妹,你那老子实在闲来无趣,无非是寻常的巡察之事,每月均有号令传到门中,随意叫几个师弟跑上一趟便能应付了事,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说动门主倾巢而出,莫非是要寻甚宝贝不成?”一声邪笑,这率先说话的应是个中年男子,声音极是阴森低沉。

    “哎呦——”回应的却是一个女子,想来便是先前那男子口中的“寐师妹”,一声娇呼,却是甜腻妖媚,比那风尘女子还要矫揉造作,“莫大师兄,你可要知道,即便我家那老头子做了我血魔门中的三长老,这等事关本门兴衰的大事,也绝不会与我透露一丝半点儿的!待会儿若是有什吩咐,要寻觅何事何物,权且听令行事便是!”

    这话说得水平颇高,一面暗点自家父亲坐上了三长老的位子,一面推说对此番出巡之事丝毫不知,一面却又隐晦点出此行深意,暗示她知情不少,却不大好明示透露出来。一番话说得绕来绕去,内里藏了太多层暗语,想来能有这般精于世故的女子,在前行诸人中亦算是一号人物了。

    “寐师妹,如今已然出来两月有余,你这口风怎地依旧紧得一丝不漏?嘿嘿,时至如今,提前说来听听又有何妨……慢着!”那说话的莫大师兄兀自嬉笑逗趣时,忽而声音一紧,抽动鼻翼之后,忽而寒声狞笑。

    “我问到了人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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