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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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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晴空烈日,万里无云,倒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正是入秋的正午时节,三粒烈阳当空而照,炎热日光暴晒浩土,好似身在闷炉一般,燥热难挡。

    好在这上界众生的肉身皆尽强悍非常,漫说这些许酷热,即便是将上界众生扔进火海、冰窖,亦难让他们掉落一根毫毛。若是跨进玉体胎境的高手,便当真是水火难浸,就算身在熔浆、寒地也是等闲视之,无关痛痒。

    但若到得身识身境,血脉精纯破开胎膜,如若先天生灵一般,反倒对周遭变化极为敏感,明察秋毫。如同罴此时一般,便觉得周遭至阳之气浓郁充盈,使他如在温水浸浴,浑身舒坦至极,每一寸肉身都在欢呼雀跃,连带让他阴沉的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只是待他扭头瞥见那昂首挺胸跟在身后的战熊呼,那心情又复急转直下,神色阴沉抑郁,隐有烦躁之感。

    今日乃是呼延与呲溯十年前邀约一战的日子。照说两熊邀战角斗,在嗜战的战熊族时常发生,乃是寻常之事,只是今日围观的阵仗,却远远超乎寻常。

    其中缘由颇多,首当其冲便是今日角斗的两熊身份,俱是四大家之斯瓦匹剌家强势少主的近身侍卫,这身份或许入不了众多少主、家主的法眼,但在众多寻常军士看来,便已是权势熏天的角色了。寻常军士角斗自然没有多大看头,可这两大少主近身侍卫的生死角斗,单凭两熊的身份,便足够引来众熊瞩目。

    其次便是私下流传甚广的各类传闻,似是有战熊刻意散播,将呼延与呲溯结仇、邀约十年之战、随后种种明争暗斗的段子传得活灵活现,在传播时又加入不少荡气回肠的怨恨纠葛,比真实之事更为吸引关注。

    但凡听闻过这些鼓荡热血的离奇故事的军士,均被牵动了心神,如今听得故事两位主角已待决战,自然要来旁观助,为自家看得顺眼的一位呐喊助威才是。

    而那些跨步前来的少主,这番举动便颇费思量了。

    各有各的缘由,便有数以万计的黑熊前来,凑得方圆十里满满当当,放眼望去俱是黑毛脑袋,满脸挂着兴奋之色,吼叫着议论纷纷。

    今日这壮观景象,却在罴的意料之中,他即便做好了输的准备,也不愿落了自家排场。除开十八骑近身护卫,他又在麾下军中寻觅出百头强悍战熊,凑得众熊济济的大阵仗,才由这一百一十八头壮硕黑熊,簇拥着他与呼延硬生挤开一条前路,傲然阔步走到角斗之处。

    这角斗之处,乃是罴与忌昨夜亲自商议的结果,便定在大军边缘的空地,视野开阔,地界也足够两熊放手施为,关键这位置不偏不倚,看上去便显得公正公平。

    角斗在正午十分,罴这一行来得尚早,待到得场中仍有三刻闲暇,忌与呲溯还没到,倒有好几位前来观战的少主提前到场了。

    罴与呼延这一行足有百余头随行的战熊,硬生从密集熊堆里撞开一条路,开路的阵仗实可谓声势浩大,还未登场已然引得万众瞩目,骚乱纷繁。

    待他们自熊堆里冒出头来,鱼贯入得场中空地,迎面便有数道凌厉目光投注而来,自呼延身上一扫而过,冷冷凝视着最前方的罴。

    “哈!大兄裕,二兄梁,还有绪少主,弥少主,汩少主,诸位倒真有闲暇,观战亦能来得这般早!”

    罴略微扬眉,目光淡淡扫过场中数头为首战熊,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麾下众熊在场边陆续落座,对这几位少主实在提不起寒暄的念头。

    这是明知呼延不敌呲溯,难得见到罴吃瘪,便要趁机叫罴大大落一会脸面,前来看笑话的。若是罴所料不差,这消息正是出自他们之手,好叫罴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对于这等落井下石的暗敌,能够不失礼节招呼一声已是仁至义尽,想叫罴在他们打落巴掌时,还要凑上和煦笑颜,他可没有这般好的兴致。

    他不愿多话,分落四方而坐的少主,本就是来幸灾乐祸,却断不会放过这嗤笑罴的时机。

    “哈哈,幼弟罴啊!”率先开口的正是裕,笑吟吟地沉吼道:“你这近身侍卫,听说仅是鼻识身境的修为,竟敢邀战口识身境的呲溯,这份勇猛便值得嘉赏赞叹,殊为不易啊!”

    裕被绪夺了两军统御之权,这才是真正的颜面尽失,早已有好几年羞于落面。只是那绪亦被罴赶下台去,他与绪便是同病相怜,反倒看得开了,心境平和不少,今日才会现身此处。

    此时前来五位少主,唯有梁仍掌握两军之权,其余四熊俱是失势少主,此番前来乃是不谋而合,伺机篡夺罴权势的心思一直未曾消减,至不济今日也能光明正大地打落罴的脸面,这等百利无害的机会实为稀少,他们又岂会轻易放过。

    绪那脸上犹有夸张神色,阴阳怪气地高吼道:“哈!勇气可嘉?我看来便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不若即刻认输服软,好叫那忌少主的近身侍卫放过他一条性命,省得真要厮斗开来,小命亦难保!相差一个境界,这便是自寻死路,若是知难而退,才是明智之举!亦不至于到得场中,被那对手三两拳打成肉饼,闹了这难以收场的大笑话!”

    罴眉梢微颤,倒并未忙着反唇相讥,扭过头来看了呼延一眼,碧色眼珠里满是询问神色。听闻绪的冷嘲热讽,罴反倒真动了心思,这是想叫呼延自家拿主意,若真是不愿受这羞辱还要再挨顿修理,即便受些嘲讽言语,罴亦会强行取消这场角斗。

    这便是罴的强势,呼延与罴四目相对,忽而咧嘴露出那惯用的憨直笑容,却叫罴感受到这笑容下的坚决与不容置疑。

    收回目光,罴心头便是一声长叹。这般争强好胜、不肯服软的性子,执拗得毫无道理可言,有时真不是好事。只是这呼延的傲骨,与他却是何其相似,在这呼延身上便能看到他的影子,叫他想要喝骂几句,这话却曾也说不出口来。

    “绪少主所言差矣!若是连这份胆气都缺了,哪里还有可称勇猛的战熊?”转过头来面向绪,罴那碧眼只余淡漠,像是绪从未能进过他的眼中一般。轻吼反驳一句,罴又自嗤笑,淡淡吼道:“总好过有几位战熊,输了一场赌斗,便再无胆量邀战赢回权势,只敢在私下耍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还曾记得那勇猛二字!”

    此言一出,如有四射锋芒,让绪立时面色僵直铁青,便连裕亦脸颊抽搐,觉得面上不太好看。只因罴这一句话,不止在暗讽绪,连裕亦被连带骂了进去。

    绪那脸色频繁变幻,中途咬牙切齿,闪过一丝狰狞之色,终是重重哼了一声,冷面转过头去,未接罴的挑衅。吃过一次亏,他倒学得聪明许多,如今在众多少主里,最忌惮的便是这城府深沉的罴,尚未摸透罴的底牌前,他是断断不愿轻易上钩,与罴正面相抗。

    而斜侧端坐的裕,神色亦是阴晴不定几番变化,继而强自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豪爽的隆隆大笑,高吼道:“幼弟罴所言深得我心!若是绪少主仍旧掌权,我倒真想与他邀约再战,定要将我那权势夺回才是!”

    他被绪夺权毕竟是六年前的旧事,这六年时日足够他抚平内心的伤痛,如今言说起来倒也落落大方,只是这言语暗意颇多,不止将矛锋推给了绪,更是暗暗挑起绪的伤痛处,实在不安好心。

    绪骤然扭头怒瞪裕,那怒极目光如若刀锋,直欲将裕剥皮切肉才好。在绪如刀割般的盯视下,裕却恍若未觉,依旧谈笑风生。不愧是当大兄的少主,裕这份巍然不动的养气功夫,绪真是自愧不如。

    此刻裕并非首要针对的少主,绪将牙咬得钢镚脆响,还是只得暗自忍耐,转眼冷冷看向罴,冷笑吼道:“罴少主自是春风得意,能从我手下夺去两军权势,这本事当真厉害!只是这家主之争尚未尘埃落定,诸多少主各有争夺的手段,却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他这话不仅反击罴,更是将在旁看戏的梁、弥、汩扯进其中,让他们亦无法置身事外。

    梁闻言眉头一挑,冷瞥了眼绪,这才神色自如,淡笑沉吼道:“谁若想从我手上夺去两军之权,尽可前来邀战,我倒能一概接下!”

    说得硬气,这是有实力支撑,他如今稳稳站在身境绝顶的高处,武力高过在场所有少主,自是谁也不惧。此时放出话来,便让场中骤然寂静,没有哪位少主有胆量敢于接茬。

    弥、汩两熊笑得勉强,有一粒赤眼的弥牙口几番开阖,终是讪笑两声,仍是闭口不言。汩那两排分外尖锐的黄牙展露开来,笑得憨直和善,却怎也未曾说话。

    梁才是家主之争中最为强劲的少主,便凭他那触摸到神境门槛的绝冠修为,连罴亦不敢小觑。若是哪日一朝顿悟,梁得以晋升神境,这家主之位便再无悬念,他必将成为斯瓦匹剌家的梁家主了。

    只是到达这神境之前,食用神境血肉业已效用不大,全凭自家参悟,即便如梁触摸到神境门槛,想要跨出这一步,依旧难如登天,并非稳操胜券。

    这下任家主之位最终落于谁手,犹未可知。

    便在这气氛静得尴尬之时,外围观战的战熊又生骚动,硬被挤出一条路来,除却那开路的四头黑熊,为首的正是忌与呲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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