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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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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主上!”

    呼延这次真是大吃一惊了,面上却是惊中带着喜,嘴里一哆嗦,匆忙单膝跪地轰然应诺,像极了当年谢恩的老模样。但是再抬头时,又是熊目溅出水雾,险些便要上演感激涕零的大戏。

    毕竟跟随了罴大半年,罴的脾性他还算略知一二,先前罴那推拒之意让呼延略微吃惊,浑然不知他不在这四年,罴又有过何等际遇,让罴竟说出这番言语。至于与呲溯对峙,自然是他有意为之,便是料定罴骨子里还念几分旧情,借机逼得罴出手阻拦罢了。

    于是罴出手便在他意料之中,但听闻罴那番正气凛然的言语,看似在偏帮呼延,其实早已不复曾经的亲近。这亦让呼延心凉到底,知晓今日投诚,挑动那几分旧情已无大用,便猜测罴寒暄几句后,就要将他打发去了。谁曾想这一刻却是峰回路转,罴竟再次显露出接纳之意,这出乎呼延意料的一幕,让呼延愈发对罴的心意云里雾里琢磨不透了。

    待他跪地谢恩,罴已走向前方,即便听闻呼延单膝跪地、高吼谢恩的巨大响动,却是头也不回的闷头前跨,对身后呼延的举动恍若未闻。

    对罴这冷淡模样,呼延倒也不以为意,兀自扮完那感激相,他不待罴回应,便胡乱擦拭掉眼角挤出来的水雾,挂着惊喜憨直的笑脸,自行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了罴,却是没有再多说半字,闷头随罴跨步而去,甚是乖觉。

    这卖乖识趣的举动,似乎让罴大为满意,于是在半途时,罴那神识悄然波动,私下与呼延传音嘱咐了一句。

    “待会儿切莫乱言语,应下便是!”

    这嘱咐略微奇异,呼延不由眉梢轻抖,仍旧不知罴这句特地叮嘱的真意。但这悄然传音吩咐的手段,让主仆间恢复了一丝旧日的默契,呼延微不可查的轻轻点头,便见罴那紧锁的眉头,随即松了些许,脚步亦轻盈了两分。

    眼见再无热闹,周遭围观看戏的黑熊无趣散去。罴与呼延绕过十余群围坐成团的黑熊,还未到得罴的地头,呼延已然听见了许多声熟悉的惊呼。

    “呼……呼侍卫!您竟然还活着!”这惊吼声间,前方不远处一群黑熊愕然起身,这声惊吼便出自熟识之口。这正是呼延曾经统领的三十八骑之一,呼延依稀记得,这黑熊乃是头年轻力壮的百勇,如此年纪如此成就,也算是潜力非凡的黑熊了。

    “呼侍卫!当时我军与那乘黄大军的军力相差十倍,忙于护住统领性命,回头已然不见了呼侍卫,却也不敢延误战机,立时掩护统领退走!在那密密麻麻的乘黄大军中,我等亦不知你散落何处,更无机会寻觅,情势下逼不得已,还望呼侍卫……”这抢着高吼解释的黑熊,呼延也是仍有印象,四年前便是位耳识身境的高手,不知这四年后又有何精进。

    只是这黑熊忙于抢话,没说得两句,他身侧又冒出一头三十八骑原有旧部,打断了这黑熊的繁琐解释,激动高吼道:“呼侍卫!当年我们掩护统领退到安稳处,便又绕回来寻觅你的踪迹,谁曾想一无所得,只当你战死在那乱军重围里,还让我等哀默了许久!这四年不见,呼侍卫……”

    谁知他亦未能多讲,也被身侧兄弟抢了话头,这兄弟瞪了眼说话的黑熊,这才释然而笑,得意吼道:“我当年便说过,呼侍卫最善于保命,定不会战死,如今看来,还是我有先见之明……”

    “放屁!这是我当年所说!”

    “呼侍卫,你这四年过得可好?不知又去了何处逍遥?哈哈!”

    “……”

    呼啦啦一大群黑壮战熊站起,足有二十余头,将罴及呼延围在中央,竞相争抢着与呼延搭话,咋咋呼呼乱得一塌糊涂,却也透出一股子亲密之情,饶是呼延亦不由得嘴角溢笑,心生唏嘘。

    总算还有不忘旧情的这些个旧部,即便呼延曾经心里总以畜生看待他们,这冷暖之间,仍旧让呼延略为感动。

    只是罴尚在场,他还未说话,呼延亦不好抢了罴的风头,只得满脸憨笑的望向这群黑熊,任由他们抢话抢得热闹,却未曾出声回应。

    而乍然相遇的惊喜褪却,这群呼延曾经的老部下才见得呼延身侧的罴,但与罴那平静目光相对,那吼叫声便徒然减弱,终是不再言语,朝呼延咧嘴露笑。

    待这纷乱安静下来,罴依旧未露喜怒之色,淡淡低吼道:“当年你部下三十八骑,那次被伏击便战死十骑,随后与我征战杀场,又战死六骑,如今仅剩二十二数,仍旧是我的近身护卫。”

    “所剩的这二十二骑,尚有一名身识身境的军主,三名眼识身境的千主,七名鼻识身境的千主,十一头是耳识身境的百勇。”对这群护卫他历经凶险的黑熊,罴甚是上心,随口低吼略微交代几句,便瞥了眼呼延,低吼道:“你既然无处可去,我便暂且将你再收入帐下,依旧统领这二十二骑。只是他们是否应允由你统帅,这便是你的事情了!”

    呼延扬眉,正欲再演那惊喜交加的一幕,将要高吼应诺之时,却又被周遭黑熊抢了先,再次争先恐后地吵闹开来。

    “呼侍卫本就统领我等,如今归来,自然还该统领我等,只是那驽部侍卫处……”

    “没问题,还是呼侍卫与我等来得亲近,至于那什么驽部侍卫,哼!”

    “是啊统领,这驽部侍卫我总觉着心有余念,并非一心想着统领!统领为何还将他留在身边,早早将他送回他所在之处,再由呼侍卫担任统领的近身侍卫,让他统帅我们,岂不最好?”

    “这驽部侍卫只管吃肉不管事,那双熊眼更是贼精,时时四下里乱扫,心里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看着便不是好熊,还是咱们呼侍卫看着顺眼!”

    “……”

    谁知没说两句,这群直蛮黑熊竟是接连抱怨,群情激愤扯到了那所谓的驽部侍卫身上,看模样若非是这熊货挂着侍卫的身份,恐怕这群黑熊便要唾骂开来。

    呼延张开嘴又赶紧合上,凝神听着这些纷乱言语,瞟了眼身侧静默的罴,逐渐咂摸出些许味道来,总算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感情这问题便出在这尚未谋面的“驽部侍卫”身上。

    恍然大悟之后,呼延又心生好奇,不知这驽部侍卫却是何等角色,抢了他的饭碗尚在其次,更像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主子硬安在了罴的身边,还叫罴不得不憋闷接下,无法强硬推拒。

    能让如此强硬的罴硬吃暗亏,这驽部侍卫的后台,倒也真是好本事。

    “别说了别说了!那驽部过来了!”

    不知谁忽而低吼了一声,引得众熊俱静,均是冷眼朝那跨步而来的黑熊望去,一时间气氛凝滞至极,众熊与呼延重逢的欢喜顿时消散无踪。

    呼延亦扭头看去,但见前来这黑熊嘴下三道猩红肉疤,阔背雄躯,满脸笑意面朝众熊跨步凑来,乍一看倒是极为和善,只是细看那眉眼间,便透出一股子阴冷狠戾,不是善茬。

    “哈哈!罴统领,今日却是热闹啊!又有甚好事,也说来让驽部一道高兴高兴!”

    尚离百丈开外,那隆隆笑声却已轰然传来,这驽部冷冷扫过在场黑熊,目光与呼延相触时,瞳孔猛然一缩,隐有寒意,却又迅速撇开,凝望向那静默的罴。

    罴与驽部对视顷刻,倏然露笑,“无甚大事,只是我这原本不成器的近身侍卫呼,四年前因战而失散,今日才得归来!”

    “哈!这便是大好事啊!罴统领,既然呼……侍卫重归而来,那今夜我等自该饮酒相庆,你看如何?”驽部闻言微微一怔,又自大笑开来,目光再次流转到呼延身上,光明正大的好一番打量。

    呼延也直愣愣望向这驽部,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憨直笑脸,还真像是头脑简单的直蛮黑熊。驽部嘴角隐晦下撇,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这便将目光收回,笑吟吟凝视着罴,似在等罴下令。

    罴轻笑颌首,低吼赞同道:“驽部侍卫所言极是!我与近身护卫们同呼已有四年未见,本以为他身单影只,早已死在战乱之中,谁知他还算命好,竟能熬过这纷乱征战,得以重归我军中!这等幸事,自该好生庆贺一番才是!”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似有意若无意地随口沉吼道:“这些近身护卫本就是呼的旧部,如今他既然归来,这二十二名近身侍卫,还是由他统帅吧!”

    驽部闻言一震,笑容转瞬便凝重下去,皱眉看向罴。

    “罴统领!这事情怎能不与我商量一下?我如今是统领的近身侍卫,这些个近身护卫,本该便是由我管辖,若是放权给这呼……侍卫,怕是不大妥当!”

    这话虽是质疑,口气却分外强硬,一个小小近身侍卫,竟敢与顶头上司如此言语,这驽部倒真可算是底气十足,连罴少主也敢不放在眼里。

    “驽部侍卫此言差矣!”被属下当面顶撞,罴却依旧笑得和煦,低吼道:“都是我的属下,如何安置,自然由我说了便算!”

    罴本就以手段强硬著称,这话更是全无柔软之处,让驽部听得骤然一窒,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笑意,阴沉得如若骤雨将至的苍穹,怒哼一声,继而冷笑低吼。

    “罴统领莫要忘了,这是在军中,并非是在你享乐的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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