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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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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煞之气乍放即收,祭将熊目眯做两条细缝,杀机隐现。

    下一刻,他神色阴沉如常,熊臂不见丝毫滞怠,依旧垂头将手里肉块撕扯出肉丝,扔到嘴里细细咀嚼。

    “呼司监昨夜面见主上,想来已经说与主上知晓了吧?”

    呼延面容肃穆,轻声沉吼道:“不敢瞒祭司长,主上待呼不错,呼自然忠诚于主上!这几日发生之事,已然如实禀报主上!”

    眉梢轻扬,祭哼笑一声,意味难明。他抬起碗来,自家灌进大半碗,忽而放声大笑,神色似有悲沧,又仿佛自嘲,“我一世忠诚!没曾想到头来,竟吃了奸诈暗算!”

    “呼司监这夜孤身抱酒而来,既然是主上之令,祭自然清楚其中寓意!”

    祭大笑之后,笑意渐至收敛,望向呼延的目光阴冷灰暗,“祭不是不明事理的战熊!今夜多谢主上恩赐,呼司监好酒送行,夜里自会收拾行装,向主上请辞!卸下这司长之职,养老去吧!”

    “出得这阴云笼罩、不见天日的战熊城,祭自会回返家乡,日后调教子嗣,永世不会再入这权贵之地!倏忽卸下一身重担,祭顿觉浑身清爽,倒也安详自在!哈!哈哈!”

    将碗中酒水一灌而尽,祭仰头大笑,状若疯癫。

    “祭司长!万万使不得!”

    听得这番话,呼延惊骇得一对熊目滚圆,猛地探臂抓牢祭的肩头,急声沉吼道:“呼今夜前来,虽是主上吩咐,却断没有让祭司长自行请辞之意!祭司长若会错上意,真是去职养老,叫呼如何面对主上?”

    祭那狂笑嘎然而止,慢慢垂下头来,惊疑地望向呼延,却见他满脸焦急神色,不似作假,才迟疑沉吼道:“呼司监……若不是让祭自行去职请辞,那主上唤司监单独宴请祭,又是何意?”

    见到祭神色缓和下来,呼延叹了口气,抱起酒坛给祭倒满酒,端碗敬了一大口,才幽然沉吼道:“祭司长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前夜惊闻常崎与我密言,呼回屋后左思右想,总觉得琢磨不透,只得夜里寻个由头,便去面见主上。待我将事情说个清楚,主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主上便说我空有一身油肉,却没长脑子……还有什么不识好歹、不辨忠奸之类……”

    只见呼延模样苦恼,似在努力回想罴骂他的言语,实际却是将他与老匹夫往日斗嘴的话,来了个偷梁换柱。兀自冥思苦想一番,似乎不大记得住了,他便挠头讪笑两声,硬生生转了话题。

    “我是头粗熊,自然没有主上那般聪明头脑,这等小事主上一看便透!暗中嘱咐我多与那常崎亲近,来一招计中计!借常崎这细作身份,反而挖出忌少主的虚实!”

    “临了,主上便让呼今夜独自来找祭司长,必要前来跪拜谢罪!”

    话音刚落,祭正在若有所思,余光便见这呼司监当真自石椅起身,屈膝便要跪倒。

    祭大惊失色,哪能真让这呼对自己跪拜谢罪,双臂及时探出,稳稳扶住呼延两边腋下,将他托起,长叹沉吼道:“呼司监说笑了,这等小事,怎敢让呼司监对祭跪拜谢罪!”

    两熊相互推拒一番,呼延哪想真拜,自然佯装无奈,顺势坐回了石椅。

    待呼延坐稳,祭返回座前,端起酒坛来给各自满上一大碗,这才坐下敬酒。与呼延灌了一碗酒水,祭便唏嘘感叹起来。

    “还是主上明察秋毫,断不会听信了常崎的谗言!既然主上吩咐呼司监调查常崎,不知可有祭效劳之处?”

    呼延闻言隆隆大笑,喜上眉梢,“主上早已定下妙计!正需祭司长暗中配合,便让常崎露出马脚,叫他在这建筑司立足不住,滚回他主子那去!”

    “呼司监但说无妨!祭定会全力相助!”

    “待常崎回来,我假意与他亲近,便说主上已知祭司长乃是忌少主派来的细作,只是碍于主上与忌少主的兄弟情谊,不好当面闹僵,便唤我抱酒来访,是想私下商讨,向司长自行请辞,好为司长与忌少主留下脸面!”

    “哪想司长你勃然大怒,拒不承认细作身份,更是反说常崎奸诈,不愿自辞职位,更要面见主上,亲自让主上辨明忠奸,再降罚于常崎,革去他司监之职,驱赶出府!”

    “如此一来……”

    呼延含笑停顿,祭却咧嘴大笑,续上呼延的话头,“如此一来,这奸诈常崎哪里还坐得住!”

    “正是!”呼延拊掌沉吼,熊目泛出兴奋的神采,低吼道:“待我说完,再挑动一番,那常崎必会来司长屋前吵闹,强辩忠诚!司长那时便与他互骂一番,怒而欲将出手,此时我便要拦下劝架,僵持不下,索性再把事情闹到主上面前!”

    说到此处,呼延深深瞥了眼祭,笑吼道:“想来司长与这常崎共事多年,对他之事已是心知肚明,那时将证据一一道出,好叫那常崎无可辩驳!我再出言相帮,证据确凿,主上才有理由撇开那忌少主的脸面,怒惩这奸诈常崎!”

    “哈哈!主上果然妙计!祭这便依计行事!”

    祭哪还有半分阴沉的神色,朗声大笑,端起酒碗与呼延碰了一下,一灌而尽。

    拭去嘴角酒迹,呼延朝祭咧嘴一笑,高吼道:“今夜与祭司长把酒言欢,实在舒畅!定要喝到五更才好!”

    “来!来!再喝一碗!”

    既然有了共谋之事,两熊之间明显亲密不少。只是要拿捏好时辰,酒肉便要慢慢吃喝,实在不可急切。

    若是未到五更,已是酒尽盘空,两熊呆坐静等,未免尴尬。非要细食慢饮,熬到五更之后,待常崎回屋时,两熊恰是吃饱喝足,才能演这一出好戏。

    既然此时关系已非同以往,两熊闲聊便显得散漫、随意。

    除开这密谋之事,其余零零碎碎的琐事,酒宴中听闻的新鲜趣事,过往遇见的奇异事情,两熊一面慢饮,细细将肉块撕成丝缕,扔入嘴里慢慢品味,一面随口说道,却也显得气氛极好。

    将将三更过去,便听得屋外有沉闷脚步由远及近,似是常崎今夜早早归来,待附近传来推门声,自然确认来熊正是常崎。

    呼延咧嘴,笑而无声,朝祭挤眉弄眼一番,忽而怒吼出声。侧耳聆听,屋外脚步声果然停滞,应是常崎听得这声怒吼,已然好奇,此时伫足在自家屋前,凝神想要偷听。

    既已吸引了常崎的注意,好戏这便算开始了。祭朝呼延悄然点头,熊目转动,便已入戏,刻意压低嗓门沉吼道:“呼司监!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祭对主上至忠至诚,绝无二心!怎可因几句谗言,便要辞去这司长之职!如此,岂能对得起主上待我隆恩?”

    “仅凭你几句话,真假难辨,我断断不会去职!明夜我要亲自面见主上,若是主上真有此意,便不算明主,祭自会离去!若是主上毫不知情,这乃你们俩串谋与我,欲图不轨,祭定要让主上明知,再重拳打死你们这等奸佞之徒!”

    呼延慢条斯理,将手里半块肉扔进嘴里,囫囵咀嚼几下,便整个吞咽下去。等肉食下到肚里,他才用鼻子冷哼一声,沉吼道:“随你吧!你既不识好歹,自寻羞辱,便去主上面前闹僵一气,待主上怒将起来,那时你与你主子忌少主,恐怕颜面都不大好看!”

    “主上吩咐之事,我已做到!好言相劝,给你和忌少主留足了脸面,既然还要闹腾,呼也懒得再劝,这便告辞!”

    说到此处,呼延起身极快,将身后石椅推得哐啷啷翻倒,似乎已是怒极失态。祭起身悄然无声,咧嘴露出笑脸,躬身虚送,鼻子却闷哼一声,仿佛压抑无尽怒意,冷吼道:“呼司监!慢走不送!”

    呼延无声而笑,重重跺步到门口,将祭这石门砸得磅一声巨响。

    跨步走到常崎门前,却见石门虚掩,呼延悄然闪身进去,却依旧将门砸得重响。迎面见到常崎从石床起身,一脸疑惑之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然坐到石椅上,小声叹气,面色肃穆严峻。

    “这祭老贼真不是个东西!”

    常崎神色惊疑,无声无息在对面坐下,呼延压低嗓门吼骂一句,皱眉凑到常崎身前,低声沉吼道:“昨夜我去面见主上,将大兄告知我之事,尽数禀告主上知晓,主上勃然大怒!随后念及祭这些年的苦劳,又不好让忌少主面上难堪,便着我今夜独自拜访祭,说明前因后果,让他自知已然暴露细作身份,自行辞去司长之职,回到忌少主身边!”

    “主上此举仁至义尽,乃是为他们留足了脸面!”

    呼延说到此处,怒意上涌,双眉倒竖,压低声调沉吼道:“哪曾想祭这老贼,竟是没皮没脸!毫无羞愧之心,反而倒打一耙,说是明夜就去面见主上,要诽谤大兄,反说大兄才是细作!”

    “祭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常崎听得惊怒交加,沉声怒骂道:“他竟如此无耻?”

    呼延阴沉面容,颔首认同,低声沉吼道:“我听到他这番无耻言论,哪里还坐得住!这便赶忙来私会大兄,好叫大兄知晓,也好事先有个准备!早些定下对策,不可让这老贼奸计得逞,泼了大兄这一身脏水!”

    “他!他!他!”常崎气得嘴角抽搐,怒吼出声,“你叫我如何忍得这口恶气!待我出去,重拳砸死这老贼,才能去我心头之恨!”

    言罢,常崎重拳砸翻了石桌,猛地拉开石门,怒意冲冠,几跨步走到祭的石屋前,一拳砸开了祭的屋门,跨立门前,怒视屋内,捶胸怒吼。

    “祭老贼!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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