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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面前这个活生生不知是仙是妖的百行，居然说自己是他，他是自己。一边一半的灵魂，这……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想说他不相信，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从第一眼看见百行开始，自己对他就一直有种熟悉感。
深深的吸口气，他暗中调整好心态，说
“你继续”
百行那能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些小心思，语气不快不慢，循循渐进的道，
“我的三魂七魄比凡人的要强大许多，就算只有一半，和常人也没有区别，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适应人间，我把有关【百行】的记忆，全部封印”
听懂这话中玄机，红叶微微蹙眉，“若你口中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想让我相信，只要解开封印不就好了”
这样关于百行的种种，不全部都回来了。
百行眼中的痛楚慢慢放大，直到取代他一贯的平淡，添加些更为复杂的东西，他才又说。
“我也曾经想过这么做，但前提要你在人世了无牵怪，这样就算恢复记忆，成了【百行】也不会反抗，或者不甘”
若解开封印，千年百行的智慧和见识就会占据他的大脑，那时候，红叶或许就不是红叶了。
红叶心中的牵挂只有两个，四季和穆筠，穆筠还好说，只要见她安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他就可以放心了。
但四季不同，她是恋人，意义和阿姐不一样，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既然爱，又怎么会没有牵挂。
更何况，红叶清楚，四季和自己的一样，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别无取代。
如果他不是红叶，她还会爱他吗？
“我最大的失误，是没有想到你会对四季动了真情，还产生了执念，甚至影响到了我，无法在准确的去判断，所以我才说，这局棋下不了了”
红叶在百行的话中，思绪千回百转，问
“我之所以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是？”
百行道
“是因为魂魄依附在体的影响，它改变了原主的样貌，长成了这个样子”。
难怪他和阿姐、母后皇族中的任何一人都长得不像，反而倒是和百行一模一样，本以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会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红叶稍加思索，只觉得此刻的信息量太大，需要点时间消化。
捧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凉透了的茶，他一口喝完，安神的茶水让人心情顿时好转，心中的负担，也少了很多。
迷惑渐渐散开，始终是大场面见惯了的人，红叶很快稳住心神，收敛好情绪、气息。
说“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懂了，但一时之下，我还无法接受这些解释，也需要点时间去证明真假”
“无碍”百行大度的道
“毕竟你以凡人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年，我理解你无法一时间接受这些转变。
还有三年，三年……在穆筠重生那日，也就是夏侯恒和穆筠寿命完结之时，在那几月，两人的身体会渐渐变差，特别是夏侯恒，明明正是盛年身体，脉象却与老人无异”
“这是什么意思？”红叶紧紧皱着眉头问。
他和夏侯恒是多年的交情，对于自己的身份，夏侯恒也是知道的，得知自己的朋友有事，他又怎么不问清楚。
“夏侯恒是以自己的寿命，分给了穆筠一半，这也就是说，他明明才有二十多岁，身体却和正常临死前的一样”
“没有解救之法吗？”
“有的，但这需要付出代价”
百行浅浅一笑，但那笑中，总掺杂些苦涩在。
心中渐生不安，一点一点放大，红叶故做镇定的问
“什么代价”
“以我原本的法力，可以救。但现在我的一魂四魄在你身上，法力也减了一半，要救人……还不够”
本是风情眼角微微上挑，或许是悲极生乐，红叶在沉重的气氛中，突然呵呵的笑了两声。
红色的衣袖掩唇，挑起束发的红色发带，缠绕在指尖，本是女子气十足的动作，在他做出来，却丝毫看不出一点柔弱气息。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双眉轻挑，嘴角上扬。
此刻难辨雌雄之人才是红叶，那个象征着无限美好爱情的两个字，红叶……
怪只怪从踏入这化境开始，百行的情绪波动和想法一直都在扰乱他，不知其中缘由的红叶，隐隐中被百行的情绪所染，才失了一贯的淡然不变。
在百行坦然他们是一心同体后，之前的不自然感反而尽数褪去。
“你的意思是，要我消失，要红叶消失，恢复成完整的百行，才有力量救我阿姐”
百行对他的改变一瞬错愕，但他好在也知道这才是真本性，倒也不在意。
摇了摇头“世间事，那有这么简单，法则难改，就算是我，若想逆天改命，一个人就够得我受的了”
玩弄着发带的手指微微一顿，红叶猛地朝他看来，眼中凌厉扫过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牺牲了自己，阿姐和夏侯恒，你也只救得了一个”
百行轻轻点头
“只有一个。按照原来的剧本是想让你救穆筠的，但是我现在已经下不了这盘棋了，所以要不要救，也随便你，我早已决定，比起一个导演，我似乎更适合做一个观众”
“导演？”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词语，是之前许瑞钥形容我的。当她知道我费尽心思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后，她很生气，说我玩弄人心。
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掌控天下，和导演掌控演员演戏是一样的。我之前对这句话并不怎么在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记起来了。或许是因为你，红叶”
百行本是无波的表情带出些喜悦，也许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点人类的感情。
“我？”
红叶指着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
“对！是因为你。你没有法力，对于我的想法，也只能够简单的感觉到一些，但我不同，你在人间的经历，情绪都能如实的传给我。
不知不觉间，我也知道了许多东西”
这个意思是，他的感情，百行也全部都能感同身受。
这下，饶是红叶，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他突然双手撑在石头上，靠近百行，板着脸问
“那我喜欢的人，你也会喜欢上”
明明是同一个人，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红叶的做风和个性也不全然是空穴来风。
或许在骨子里，红叶才是百行真正的性格，但几千年的岁月磨掉了他的爪子，成熟了心智，才有了现在的沉稳的百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的原因，百行微微一笑，促狭的眨了眨眼睛“你猜！”
红叶又贴近几分
“我警告你，就算我们是同一个灵魂，但是现在，你百行是百行，我红叶是红叶，千万别打我家娘子的念头”
沉重的气氛在这短短的两句话中消失殆尽。
两人皆是一愣，红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拿出骨扇扇着根本不热的风，问“我难道必须死，和你融为一体，才能救得了他们吗？”
百行不忍打断
“不是他们，是他们其中一人。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救，我说过，这具棋我已经下不了了，再也不会干扰你们的决定。是救、不救，你自己想吧！”
在一字一字话落中，红叶的目光一直放在远方，不知什么时候，送他去过去的铜镜已经不见，或许是百行收了吧！他想。
漫不经心的问“我会有孩子吗？”
百行的头在这句问话中，深深的埋了下去。
“这具身体本就是具‘死尸’，不可以孕育有生命之物”
意思是没有了！
红叶轻呡嘴角，拉成一条细长的线，看不出喜悦。
只是黯淡的情绪如数传到百行心中，一体同心，百行不由也伤心了起来，想想又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救，夏侯恒和穆筠之间必须选择一个，对你来说太过残酷。
而且相爱的两个人中，死了一个，留下来一个，那才是最大的痛苦，或许……或许，穆筠也不希望你救。
如果你不救，我可以保证你和凡人一样度过一生，和四季一起”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红叶要是选择救穆筠或夏侯恒其中一人，那另一个就会死，而且自己也会‘死’，留下四季一人，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来。
要是选择不救，那他就可以和四季一直在一起，虽然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孩子，但那不是问题，收养一个就好。
他要是选择这一条路，就必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好友死去。
这一切都是百行造成的，他却不能怪他，要不百行，那还会有自己和阿姐存在于世上。
这个两难题，他下不了决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
红叶突然站起身，看也不看百行一眼，就朝通道口走去，在洞口，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灯笼，点上。
身后的百行问“要走了？”
“嗯！”红叶点点头
“还有三年，也不需要我马上做出决定吧！，等我下了决定，在来找你”
“好！不过下一次不需要在走这条通道了，你的情绪只要强烈，我都能感觉到，只要你有那个念头，我就可以来见你”
红叶很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不直接来见，还搞这么多花样。
但这些隐居在山中的神仙想法他猜不透，便把点燃的灯笼提在身前“我先告辞了”
百行浅浅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虚礼，今日见到你，我很高兴”
可我却一点也不高兴。红叶在心头苦笑。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幻境中。
依旧是漫长、潮湿的通道，只有一人高，但现在红叶的心境，和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踩在积水中，他安慰自己，时间还有三年，或许在三年中，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出了洞口，来到祭堂，外面的天色已泛白，又是晨曦，红叶苦苦暗笑，最近发生大事，结束时，总是这破晓时分，不知这又意味着什么。
短短一夜，他恍若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