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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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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仁宫为二进院,宫门向南,前院正殿极为含芳殿,面阔五间。东西各有配殿三间,配殿南北均有耳房。

    夜色已深,东侧配殿为景仁宫四个一等婢女等婢女的居所,中间位厅堂,左右各一间卧房。南边那间住着蔷薇与采薇,北边那间则住着翠微和紫薇。

    此时,南面卧房里却是灯火通明。这间房间的布局对称工整,进门正对着的是一张长条案,案前有一张四角方桌并四张圆凳,两侧各一张四四方方的架子床,挂着蓝色的细棉帐子。床两边各有一架梳妆台并一个柜子。

    采薇之前被吓得狠了,现在还瑟瑟发抖,蔷薇坐在床头,两手紧紧的揽着她替她取暖,可怀里的人依旧抖个不停。

    脸色苍白如雪,嘴唇被咬得发紫不说,两只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也失了光彩,暗淡的如同普通珠子一般。

    翠微叹了口气,到了被热茶递给她,轻声道:“夜深了,你好好安抚她吧,本来不是胆小的人,经了这番事情,也吓的够呛。”

    话里无不惋惜。她是亲身经历过的,自然明白公主的那种眼神,会让人产生什么样的感觉……

    她本来听了公主的话,去兵部催之前送去做的东西,那些奇形怪状的零件,整个兵部的人都闻所未闻。

    倒是有个年轻小子说是能做出来,不过要试试。她今天去的时候,刚巧那些零件都出了模子,正好取回来。

    临走的时候又被人缠着问是做什么用的,她怕给公主招来麻烦,少不得推说是她们几个在书里发现的玩意儿,又编了一大堆话推脱,这才顺利取了东西脱身。却不料,回来之后,就见到了这副场景。

    只是,她想不明白,蔷薇素来行事谨慎,怎么就被公主抓了个正着?不过蔷薇不说,她心里虽有怀疑,也不好多问。

    而素来胆小的紫薇却出奇的淡定,听了翠微的话,也跟着站起身来,道:“是啊,蔷薇姐姐你好生安抚采薇姐姐吧,我和翠微姐姐就先回去了,公主那边,明早我们先伺候着吧。”

    “多谢你们了。”蔷薇提不起精神来,虚弱的敷衍了两句,就道,“两位妹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今天,多谢你们了。”

    翠微不是那种惯于应付的人,紫薇的话就更少了,当下,两人对视一眼,相携而出。

    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中间只隔了一个明间厅堂,沿着游廊没走几步就到了两人的房门前。

    翠微想着心事,脚步就被紫薇慢了一步进门,一只脚刚跨进去,胳膊就被人拽住了,她惊愕的回头,却见是千柳那个小丫头,衣衫凌乱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夜深了不守着公主,跑来这里做什么?”公主的卧房不需要她们值夜,所以每天只安排两四个丫头守在正殿外面的抱厦,听候吩咐就是了。

    千柳就是今天值夜的人之一。

    此刻她满脸焦急的拖着翠微,道:“姐姐,公主要见你,快跟我来!”

    翠微看了一眼紫薇,后者立刻道,“既是公主有事,姐姐快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翠微也不多言,冲她点了点头,就随着千柳走了。千柳在前面举着琉璃宫灯照路,翠微跟在后面,两人下了三步的台阶就上了院子里铺着小碎石的十字甬道,转个弯再走一段路,就上了正殿前出廊下的台阶。

    慕容远已经心急的派了木槿出来催促,见到两人,木槿立时喜道:“翠微姐姐可算来了,公主等的不耐烦了呢!”

    翠微心头一凛,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中间厅堂里,慕容远穿着一身烟青色对襟上襦,下着一条鹅黄色的撒花长裙,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碧玉的簪子挽了起来,想来是匆忙间装扮起来的。

    翠微连忙过去屈膝行礼,问道:“公主唤奴婢来,可是有——”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慕容远打断。

    顺着慕容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翠微却浑身一震,哑声道,“这……”

    慕容远见她面上震惊之色不似作假,脸上冰冷的神色稍稍缓解,“本宫把这宫里的安全守卫交给你负责,是看重你那一身功夫,翠微,你就是这么让本宫满意的吗?”

    翠微敛了神色告罪,不慌不忙的道,“是奴婢失职,请公主责罚……不过这会儿却是要弄清楚小殿下怎么进来的,待事情了了,奴婢自来领罚,绝不推脱。”

    慕容远“唔”了一声,虽不高兴,却也默认了她的说法。她本想着自己那一身功夫足以自保,可却不料,换了个身体,竟孱弱至此……时至今日,她只能依靠身边这些“可信任的人”。

    翠微见此,心下也明白,福了一礼便走向角落里蹲着的小小少年。他穿着一身绛蓝色的衣衫,衬得白皙的小脸蛋在灯火下格外的莹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珠可怜巴巴的望着慕容远。

    翠微跪在他跟前,小声而柔和的问,“六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啊?都这么晚了,娴妃娘娘不找你吗?”

    慕容安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慕容远,眼中的泪珠似乎都要掉下来了,却又极力忍着。

    那副委屈的模样,让慕容远冰冷的心都坚硬不起来——连神情都是如此的相似。慕容远在心中叹息,莫非这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吗?

    笼在袖中的手动了动,慕容远轻轻一叹,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而后绕过桌子走了过去,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板着声音对慕容安说道,“起来。”

    慕容安先是看了看她的手,又偷偷瞧了眼她的神情,见她不像生气的模样,这才搭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面前的小少年,之前见过一次,却不曾仔细打量。这会儿,慕容远才发现,这个小孩子,身高竟然还不到她的腰间。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慕容远拉着他进了内间,在西次间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罗汉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毯,中间安置着一张长方形的花梨木小几。

    她将慕容安放在一侧,自己却站着,微微弯着腰,视线与之保持齐平。这时候细细打量,才发现这小孩子嘴唇略微发紫,手也不停的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冻着了还是害怕的缘故。

    “谁让你来的?”慕容远轻声问。

    慕容安缩了一下,垂下眼眸,长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半晌,才听他怯懦的嗓音低低的道,“母妃……母妃想见皇姐,让我来……”

    慕容远的眸子暗了一下,此时翠微领着两个小宫女进来,端着两盏热热的羊奶放在小几上,因为加了茶叶煮过,所以雪白的羊奶透着几分茶色,且也没有腥气,只有淡淡的茶香也奶香。

    慕容安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嘴,眼眸低垂着却不停地飘向那盏奶。慕容远估摸着他早先就混了进来,不知道躲在哪里,这会儿离宫门下钥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这小孩子怕是连晚膳都没吃吧?

    想到这里,慕容远心下一叹,吩咐翠微,“去让厨房做些清淡可口容易消化的吃食过来。”

    “奴婢这就去。”翠微领了命,让伺候的人都在外间守着,自己亲自去厨房吩咐宵夜。又想着蔷薇说公主晚上基本上没吃几口,又吩咐多加了几个菜,“动作快些,公主等着用呢!”

    厨房的人自然不敢有所怠慢,先前静姝被杖毙的一幕,可是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轻易谁敢得罪如今的五公主?

    又不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