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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为医病至隐嵇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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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他这样说,便哭着道:“求你……算了罢,我不治病了,你带我走……”

    他只是沉凝不动,我见他这样,一狠心便也跪在地上。他见状,眸色一沉,忙将我拉住:“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能亲见你为我这样!”

    他冷冷道:“你并未欠他的,是他欠你的!是他见死不救!”

    他话音刚落,忽见那屋门一开,许俊卿提了一柄剑出来,直是死死抵住他的胸口:“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傅麟郡不免失笑,双目紧紧盯住许俊卿:“对你,唯用激将法!”

    许俊卿面色一凛:“你真是越活窝囊了!尽用小人之法!”言毕,他手上一用力,傅麟郡胸前的衣裳已被刺破了,有点星的血水直往外冒。我大惊失色,下意识用手去抓剑刃,去被傅麟郡一把执住了手。

    他也不看我,只是死死看着许俊卿:“我愿以一命抵一命,只要你肯救她!”

    许俊卿漠然:“她的病我治不好,我记得与你说过!”

    傅麟郡清冷一笑:“那药有毒,你必定会自配解毒之药,你的性情我了解,不然你不会将那药出手。况凭你的医术,我不信你救不活她!她如今已服了砒霜下腹,只怕命不久远!你若不救她,是你这个行医者在害她性命!”

    许俊卿闻言显是一怔,往我面上看来:“她只不过是个祸水而已,值得你这样对她么?”言毕,便将剑直指向我,“既你说是我害她性命,我倒不如依你言即刻便杀了她!”他说完那话,果向我刺来,傅麟郡忙用手臂往我跟前一挡,那剑便直直刺在了他的臂上。

    我一阵心惊:“你怎么这么傻?”

    傅麟郡只是不语,血水从伤口处汩汩而出,他咬牙道:“你是救还是不救?我方才不是戏言!”

    许俊卿眉心渐渐纠结:“你当真为了她,什么都可抛弃了?”见傅麟郡颔首,他轻轻一笑,将剑拔了出来,狠狠道,“你曾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为她治病两次与人下跪,可见是我看错了你!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

    傅麟郡道:“你在断琴之时,已与我恩断义绝!只是你那边可断,我这边终究是欠你的,今日所有的事,皆做个了结……”

    “做个了结?”许俊卿冷笑一声,“舍妹荀卿,如今已经坏了你傅麟郡的骨肉,你却为这个贱人抛家离舍,你当真是连畜生也不如,如何配我与你做个了结?”

    傅麟郡垂眸沉吟半日,眉头渐渐紧蹙,沉静道:“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荀卿腹中的孩儿,不是我的!”

    许俊卿闻言不由怒道:“说你连畜生都不如,你果然是连畜生也不如了?亏她对你一片痴心,你竟这样侮辱她!她与你是拜过高堂的,她单纯却不无知,岂会行如此不堪之事!定是你在诬陷与她,你为了眼前这个人可谓是用心良苦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信不信由你!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看待,因你的关系,又岂会与她行**之事?我原与她商量,要送她回隐嵇山来,可她不依,定要留在我那里。她与我母亲两次出府烧香,第二次回家之时便有了,此事我不敢声张,她心里亦是明白的,不信你可去问她。”

    许俊卿恨得将那剑直指他的喉间:“你休得玷污她品行!她如今有孕在身,我为她兄长,岂容你这样污蔑她?”

    傅麟郡慢慢合上了双目:“信不信由你,傅某能死在你手下,亦无憾了!”

    许俊卿气得将剑一下扔在地上,狠狠道:“你很好!今日我连杀你都怕脏了自己的手,你变成这样,我真是猜不到!”

    傅麟郡清然一笑:“我不敢欺骗你。我此生罪孽深重,所伤之人皆是对我有情者。荀卿一事原也不怪她,要不是我,她也不会心甘情愿顶替洛儿下嫁与我。更何况,要不是我执念送她回来,她亦不会出此下策,给我下了迷药,言我醉后与她行了男女之事……”

    许俊卿不觉冷笑:“你又不笨,又怎么会中计呢?”

    “她将药下在了酒水之中……”

    “你怎知不是你真的醉酒要了她?却要说她在你酒中下了迷药,你不是个男子么?”

    傅麟郡蹙眉:“难道……这样的事,有无发生过,我会连自己都不知道么?”言及于此,他将地上的剑慢慢拾起,“这层窗户纸,终还是被我亲手捅破了。此事关乎荀卿的清誉,我愧对你兄妹二人,怪不得任何人!”话毕,他将那剑横在颈上,我立觉不对,忙用手去死死抓住那剑刃,一刻也松开。那刃刺入了我的手心,可我就是不敢放手,我这一松开,他就会死的。我终于知道,上山之时,他为什么说“怕以后没机会了”,原来他抱着必死之心上山的。

    傅麟郡啊,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亦是很傻的……

    彼时,他转首向我,面露不忍:“我不值得你如此,你放开罢!”

    我含泪摇了摇头,再忍不住:“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你的痛苦皆是我一手造成。若不是遇到我,此刻的你,该是好好的。我西罗的事,我已经全放下了,我连朱彻也不恨了,你不能再耿耿于怀。我错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坦坦荡荡的男子,是为‘君子’。我拿‘登徒’比你,我有多后悔你知道么?你要知道,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话音刚落,我将握剑的手狠狠一拽,他怕伤着我,自然就松了开。我把那剑扔在地上,立起身来,站在他身后,将他满头的发丝轻轻用发带系住:“我不喜看到你披散头发的样子,我本是想替你数数你到底有多少白发的。可惜我错了,你的白发,我根本数不清。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不能轻生,谁也不能取你的命,你的命,是我的。”话完,我强忍住泪意,转首怔怔看着许俊卿,“许大夫,我有话跟你说……”

    许俊卿冷眼看我:“说罢。”

    “这些话,我想与你进屋去说。”

    傅麟郡直直地盯着我:“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我含笑向他:“放心,许大夫会替我治病的,你等在这里就是了。”话毕,便自进了屋门去,许俊卿见状,亦是跟了进来。

    彼时,我与他二人在那屋子里,他将门一关,低沉向我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平静道:“我自知你不会救我,我也不想因此害了他性命!他是无辜的,荀妹妹嫁给他一事也是我设计的,不关他事。如今荀卿有孕在身,你也知傅麟郡的脾气,他是最重情义的,你若想荀妹妹好过,岂可令傅麟郡抱必死之心呢?”

    “你什么意思?”

    “我如果死了,傅麟郡只怕会跟着去。荀妹妹有孕之人,最忌郁痛之事,要是落了胎,你心里可会好受?这段日子,我是亲见傅麟郡一****垮下去了,他对你未必没有情义,现在只求你救他了……”

    “你过誉了。我救不了他!”

    我淡笑:“可以的,只要你答应先救我……”

    他冷笑:“即便我能救,你以为我会答应?”

    我怅然:“如果只是假的呢?”见他微微愣住,我轻缓一笑,“你与我把脉,随便给我配几贴药吃,就言我已病愈了。只要他相信了这话,我便永远离开此地。他知道我没死,他也不会轻生……”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找你?”

    “就算是找,他能找一辈子么?即便找一辈子,只要他活着……便好了。”

    许俊卿一愣:“他人脾性倔强,如果这一辈子他坚持要去找你回来,你觉得他会活得好么?”

    “我不知道,总之不能叫他心有抱死之心。”我忽觉得自己亦是极自私的,“只要他不死!”

    许俊卿冷冷道:“你这样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之地?”

    “许大夫以为自己是君子么?”

    他神色一凛:“我不明你为何这样说!”

    “我服用的药是许大夫亲手研制,上次又故意套我西罗被灭的真相与我听,难道许大夫的所作所为是光明正大的么?”

    “你错了。我为留住他的确存了私心,当日你偷听到我二人的话,确是我故意为之。但你的病绝非因我而起……”见我直目向他,他又缓缓道,“先给你西罗使者这一味药时,我曾百般叮嘱,半年内若连服两粒,只怕人命不保。”

    我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我母后是知道这药是有毒性的?”

    “当然。”

    “你骗我,若是这样,她怎么会不叫申妈妈告诉我?”

    许俊卿意味深长瞥我一眼:“西罗使者说,你母后怕你落入我明人之手,故不愿你侍奉大明男子,所以才问我要这味药……你细细想去,也该明白了。”

    “你骗我,若是这样,她怎么会不叫申妈妈告诉我?”

    “若你不被明军生擒,自然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我当日若想到你生母会这样狠心对你,那药我断断不会给她。但你病终因我而起,我曾答应傅麟郡尽力延你寿命,可他终究不信我,以为我暗自藏了解药。此药真的无方可解,不然当日我也不会心存愧疚,放手令你二人在一起,可偏偏想不到,你竟设计荀卿作了你的替身,令我与他之间……你也算是用‘心’了!”

    “若不是你说出那话,我岂会去找朱彻报仇?”

    他一怔,旋即冷冷道:“其实那日朱彻相中了你,我大致猜到了这一层。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弃他去寻仇人。”

    我深深吸一口气:“此情,是我对不起他。只要许大夫陪我作这场戏,我死而无憾。”

    他长叹一口气:“我方才拿剑刺你二人,亦只不过想看看你二人之间的情意有多深罢了。他愿为你去死,我早该想到……陪你作戏不妨,但是我与他……琴弦尽断,再回不去了。”话音刚落,他弯腰将我扶起,“我原以为,你先只是利用他罢了。可惜你明知自己好不了,却还心系着他的安危,令许某惭愧了。我帮你这个忙,并不是说我认同你的做法。”

    我心里一动:“多谢了。”

    “不必谢我。我尽力而为,但愿他能回转过来。”他停一停,自嘲一笑,“荀卿之事,竟成了我对不起她了。”

    “你也相信他的话么?”

    “损人之事,他不会去做的罢。”话毕,他自往门口行去,将门一开,向傅麟郡道,“起来罢!”

    傅麟郡闻言一怔:“你愿意替她治病了?”

    许俊卿不理他,自往旁边屋里去。我忙上前去搀他起身,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及他的伤口:“进去罢,许大夫答应了。”

    傅麟郡迟疑道:“为什么就答应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轻缓一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

    他左手将我右臂一把抓住:“你别骗我。俊卿做事极有原则,是不是你许了他什么?”

    许俊卿正好从那屋里拿了药箱出来,听他这话便冷冷道:“我给她治病当然是讲条件的……你把荀卿给我送回来!”

    “就这样?”

    许俊卿冷眼向他:“还不够?”见傅麟郡面色一黯,他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真要你性命!杀人者偿命,你今日以死要挟,简直是愚蠢!”话毕,他便头不回进屋去了。我只好拉着傅麟郡一起进门去,及至坐定,将他身上的衣服拉下,给他在胸口上了药,幸这处只是破了皮,只敷了药便完事了。只他右臂上的剑伤有些深,和药绑了绷带只怕要一段时间恢复了。饶是这样,他还直叫许俊卿先替我治病,许俊卿一眼不发,只面无表情替他弄伤,当他再一次开口时,许再忍不住往他臂上伤口处狠狠一按,淡淡道:“这处,估计要半个月才会慢慢痊愈,你是要在这里养伤?”

    傅麟郡吃痛不住,咬牙道:“三日后便走!”

    许俊卿冷笑道:“要想快些好,少说些话为妙!”

    我见状忙向傅麟郡安慰道:“许大夫既答应了,也不差这一刻。你稍等等罢!”

    傅麟郡闻言沉重点了点头:“我明白。”

    许漠然道:“真是比那什么还听话!”

    傅麟郡面上一凛,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拿我比狗?许兄好雅兴。”

    许俊卿闻言轻哼一声,也不理他,又与我手上包了伤口,方令我坐下,伸出三指于我的腕脉之上,凝神细细把了好一会,又面露疑惑之色,往我面上看来。

    我耐不住提醒他道:“许大夫,我这病可怎样?”

    他只是不言语,又叫我换了手与他。我暗暗诧异,却不知他到底要如何,只得依言做了,一面往傅麟郡面上看去。

    傅麟郡便道:“到底怎么说?”

    许瞥他一眼:“你急什么?”这样又过了一会,他方怔怔抬首看着我,“我且问你,你在这之前,可服用过什么药物不曾?”

    我不明所以,摇了摇头:“不曾用过什么药物。”

    他微微诧异:“不对。”

    傅麟郡道:“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许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一声不吭自往桌边拿了纸笔唰唰唰写了近五页的药方,递与傅麟郡道:“你现去旁边照这方子抓药,这便是药方了。”

    傅麟郡应了一声,接了药方过来,眸色一沉:“五十种?真要这许多么?”

    “不错。”

    傅麟郡面露狐疑:“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