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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无人堪解落花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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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有人因见了他,马上近前来道:“方才小的发现有刺客潜在屋顶,现已着人去追了,王爷请回房安心歇息!”

    “潜在屋顶,你们这许多人现在才察觉?”

    那人面上失色:“都怪小的防范不周!”

    “岂止是防范不周!竟让人家堂而皇之守在屋顶窥视本王行踪,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话说到此,他狠狠将那人一脚踢出三丈远,“加强防范,这话可是要本王再亲自教导你们一遍?今日必要拿你作法,以儆效尤!”

    那人被踢倒在地,还得连滚带爬跑到他跟前跪下磕头:“是小的不是,求王爷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他冷笑道:“今日若饶了你的命去,如何警醒他人?我恪王府守备如此松懈,岂不是拿本王的性命当儿戏么?”

    旁边有人上前怯怯道:“王爷,他家有妻小,今日若杀了他,只怕……”

    朱彻闻言面无表情向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便拖了地上之人并劝话之人下去了。

    我见此情景,心下不由得一凛:果然傅荣说得没错,他在外虽是面和之人,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却不知他方才是发现了我的意图不曾,若发现了,我又该拿什么话搪塞他?他若不肯放过我,我岂不是不仅报不了仇,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彼时,他背着手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不多时,便有人回来禀道:“那刺客在檐上一转便不见了人影!”话毕,掏出一样东西来与他看,“小的只捡到了这个……还要去查么?”

    他将那东西放在手心细细观摩一番,沉郁道:“不必了,追也没用。”

    “王爷的意思是?”

    朱彻皱眉吐出两个字:“东厂!”

    那人大骇道:“真是锦衣卫?”时见朱彻若有所思地用手指一捏额头,那人又道,“要不小的命人去杀了东厂那些死士?”

    朱彻怒道:“稚子之言!”

    那人吓得立马垂手立与旁侧连大气也不敢出。

    朱彻尤怒气未消,忽见那院门口李茂走了进来,因见了这仗势不免大惊:“小的才离开一日王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朱彻冷冷道:“你回来得正好,这些人你都替本王好好惩治!”

    “请王爷消气,小的必会好好处治!”李茂说这话时无意朝朱彻手上瞥了一眼,诧异道,“王爷手上这短刀是防身的么?”

    “不为防身,你替本王丢了它!”

    李茂迟疑着接过那短刀,远远朝屋内望了一眼:“那小的们先退下了,不打扰王爷休息!”

    朱彻瞥他一眼,冷冷道:“这府里新来之人的底细,你也要一一排查,恐有内贼!”

    “内贼?”

    “不错,若无内贼,如何檐上之人可来去自如?”

    “王爷说得是,那今日傅将军府跟过来的那些人,王爷以为是要查还是不要查?”

    “你也不想一想,说不好听点,傅荣与本王是一条绳上的,你以为呢?”

    李茂低首道:“小的有数了。”

    “本王要睡了,你去罢。”

    “是。”

    朱彻这才转过身将房门砰地一声狠狠关上,往床边走了过来,行至床前又有些迟疑,却向桌边坐下,自倒了一杯茶水来喝,依是面无表情的。

    那一刻,空气沉静得仿若要胶结一般,叫人呼吸不得。他全然不似先前那个宋彻,眸中寒光凌厉,似有隐隐的杀气。

    我心渐渐纠紧,忙披了件中衣,走过去提起茶壶欲给他倒水喝,却被他不紧不慢以手挡住:“本王自己来!”他的眸光有意无意朝我脸上剜一眼,“你的手在抖……你自己都没发觉么?”

    我闻言尴尬,便犹豫着将茶壶慢慢放在了桌上,正不知作何动作,忽听得那门吱嘎一声轻开,愕然之下望去,却见那陈香锦推门进来了,不免暗暗诧异,不知这样晚了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却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立在门口远远行了一礼:“方才听外头说有刺客,奴婢这心里一直不安,又不敢十分打搅,不知王爷可有受惊?”

    朱彻冷冷道:“你是哪位?”

    陈香锦神色一黯,旋即低眉道:“奴婢陈香锦,原是四年前奉国将军府上王爷问李将军要来的,王爷曾形容锦儿是‘如香似锦’,王爷已经忘了么?”

    朱彻闻言沉吟半日,淡淡道:“这府里人太多,本王一时也记不起来。方才你这样直闯进来,也太冒失了……”

    “奴婢是担忧心切,并不曾想到那里去,只求王爷不要责怪。”

    朱彻淡淡“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置在桌上。我见状便伸手去替他倒茶水,无奈那手还是抑制不住颤抖着,竟将那茶水晃了好些出来。

    他抬眸若有所思瞥我一眼,忽轻轻抓住我的手:“你也太紧张了!”言及于此,他不耐烦朝陈香锦看一眼,厉声道,“出去!”

    那陈香锦闻言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轻轻合****出去了。她原是为表对朱彻的一番关切之心而来,却不料他根本不领情,竟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我心下不免又是一凉,看来他府内妾室果然是多,他竟是如此薄幸之人。

    且说这厢朱彻亲见她离开,这才将我手一放:“你为何要这样怕?”

    我神色一黯:“方才……那些人,王爷是不是要杀了他们?”

    “这又如何?”

    “我……我怕。”

    他不以为然道:“本王从来以为,为暨大事,无用者自不必留。我有句话要问你,方才睡觉之时,我无意触到你的枕下,我习武之人,对刀剑尤为敏感,你用它是为防身?”

    我心里骤沉,缓缓吸进一口凉气:“确为防身之用。”

    他转首,探询的目光紧盯住我的双眸:“本王也是这样想,我虽不是极好之人,却也两次三番救你与水火之中。我对你了解不深,但要一弱女子以怨报德,本王亦是不信。”

    他的语气平淡得不起一丝澜漪,却暗含震慑人的力量。我心倏地一凛,忙俯身下跪:“奴婢先流落在外头时常遭贼人所欺,逼不得已佩戴这柄短剑,夜里睡觉之时将其置于枕下,已成习惯。现这王府里安全,我本不该如此行事,方才被那屋顶声音吵醒,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并无害王爷之心,恳请王爷明查。”

    他视线落在我面上良久,方迟疑着伸手将我扶起:“本王无疑你之心,是你多虑。”

    我心下一动:“我对王爷只有感恩之心,不敢存丝毫悖念。余生报答救命之恩尚不能,哪会有那般想法?”

    他犹豫一番,微微颔首:“我明白。”口气是淡漠的。

    我沉吟不语,他叹了口气,将我手臂轻轻拉住,我亦不敢挣脱。他缓缓展开我的右手,轻抚上头的梅花印痕:“这印子像是新的,谁人弄的?”

    我眉心微蹙,尽不叫他看出半缕的破绽:“这系二个月前被拐子拿红铁烙了作记号贩到市场上,幸得阴差阳错被卖到了傅府作舞妓……”

    他淡然:“民间风气已乱,为官者不将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却暗中收受贿赂纵容恶习盛行,上次你被拐之事可见一斑。你放心,本王自有一日要肃正之。”他说完这话,忽地莞尔,“你叫绿绮,从此本王就叫你绮儿。”见我点头,他又道,“你不必害怕,先在郊外相遇之时,本王曾自名宋彻,外人不在之时,你就当我是还是那个宋彻好了!”

    我讷讷道:“绮儿明白了。”一边说一边被他揽在怀内,那心方悄然而落。

    “还记得那次么?你往河中行去,本王总觉得你的背影很眼熟,只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从前在哪里见过……”

    我轻舒出一口长气:“我出生卑微,况是今年才来的南京城,王爷必定从未见过。”

    他含笑摇了摇头:“我是不信缘分的,什么一见钟情,都是本就心存邪念之人拿来哄骗世间女子的。不过这事终让本王觉得蹊跷,我二人三番相见,莫不是你本就是我的人,转了一圈终还是要回来的?”

    我心咯噔一下,强笑道:“王爷说的,必是有理的。”

    他面色稍缓,怔怔往我面上看了半天,方柔声道:“方才本王见那床单上有落红,果然你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想不到你频遭挫折,老天终究还是替本王保全了你。”

    我愣住:“落红?绮儿不明白。”

    他唇角微扬,低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儿:“凡女子第一次,多是有的……”

    我心下大惊,忽想起了什么,忙挣脱了跑去床上看,果然那淡紫色的床单上,有一蓝玫团翅,有点点血迹印在上头,殷冷似寒梅一般。

    那一瞬,脑中似醍醐灌顶一般:与傅麟郡洞房那日,他为何要做那傻事,我不明缘由,竟还以为他有问题……时怔立在那处,紧紧抓住床单,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