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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煊赫冷冷笑道：“朕真是深感荣幸啊，朕还以为江大小姐避朕如避老虎呢。”
他没有叫起，她也只能继续跪着。
“看来，江大小姐深夜来是找朕有事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楚煊赫摆摆手，让冯如言和莫嫣嫣出去。
大殿一下子就空了。
楚煊赫凤眼斜飞地睨了她一眼，薄唇紧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举起酒樽晃了晃，随着他的动作，一头墨色长发披泄飘荡：“说吧，什么事？”
他抿着唇，眸光似有情似冷酷，动作优雅中见邪魅。
江笑影垂下眼眸，沉思一会，她低声说道：“今日，有一人送了一腰带给我，告诉臣女那是慕容玥的。而在之前，太和与我说过，慕容玥向太后娘娘说过要娶我……”
“你告诉朕这个做什么？”
楚煊赫哑然失笑，一副不关他的事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你喜不喜欢慕容玥，要不要嫁给她，你直接告诉母后就行了，莫要来烦朕！”他嘲讽道：“难不成你指望朕给你出气？”
面对他的嘲讽，江笑影依然是一派温婉恬静：“昨日臣女差点儿被人杀死，那人不仅想要臣女死，还要想要臣女受尽万分羞辱……”她抬头看向楚煊赫，目光晶莹剔透，哑着声音，低低说道：“臣女不知得罪了何人，三番两次要陷臣女于死地。臣女惶恐万分，每日提心吊胆，不敢有半刻松弛。”
头上一片寂静。
江笑影低哑地说道：“慕容玥三番两次救过臣女的命，臣女深受感动……臣女之前还在想着要不要嫁给慕容玥，现在想来，臣女这一辈子都不得太平，在身边的人也不得太平，每日度日都是在数着自己的命何时不再，恐遭人杀害……”她咬着嘴唇：“自觉得自己恐将不在人世，所以，还是不要害了旁人。”
这时，楚煊赫听到她，软软的，低低的，哀求地低语声，“臣女不敢有其他所求，如今，只求皇上恩准……让臣女在家中设佛堂，剪发为尼，在家修行。”
殿里寂静得可怕。
江笑影把头埋在地上，看不清楚煊赫的表情。
很久，很久，才听见楚煊赫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江笑影一愣。
边上一直站着的余公公一见皇上如此轻描淡写，马上上前一步一步搀她：“江大小姐快快起来，免得受凉了。”
她已经跪了那么久，要受凉早就受凉了，现在装什么好心，江笑影只顾垂着头：“皇上，臣女恳求皇上恩准……”
余公公叹了口气，江笑影不但不接下茬，赶快接下这个台阶下去。还在那叨叨什么自己将不在人世的话，心里直起急：“江大小姐，话可不要胡说，你上有江丞相、余大元帅，太后护着，再不济还有皇上……你小小年纪何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有这么多人护着，还不是差点儿被人弄死，真是好笑，最想她死的人里就有楚煊赫最爱的女人。
迟早都是要走到两两相斗的地步，江笑影想了想，他们二人已经取消的婚约，他也可以抱得他的东方念为皇后，她现在提出要求，开价只要让他觉得值了，想必他也可能会答应的。
“臣女一辈子都不会走出佛堂，若是出了佛堂，命断人去。”她不由抬头看他。他坐着，面色平静的看着她，可是眼睛里却分明有些昧暗的火光，烧得让人觉得心惊。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说道：“这些话你曾经讲过一遍的。”
江笑影一愣，想起同安寺遇害的时候，他带着她去桃林，她当时也哀求过他，但是他发了大怒没有答应。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已经抱住他的美人了。难不成，他还想将戏演到底，演到江家灭族的那一天？亦或者，他还想控制着江家。
这样想来，慕容玥即使不是他装扮的，也有可能是他的人。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这日子过得很真是难熬。
殿内宫灯辟啪作响，凉风拂过，摇曳不定。
楚煊赫的影子照在墙上，长长的，竟有些看不到尽头。
“你可以出去了。”楚煊赫终于揉了揉头，眸色又有些深，他淡淡说道：“你想青衣古佛，自己就去和母后讲吧。朕可管不了。”
“是。”轻轻的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江笑影跪在地上又没有了话，在沉静的气氛中，愈发显得无比沉静。
过了半晌，她抬起头，却见楚煊赫已经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她才站起来，悄悄的退了出去。
“笑笑。”才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
江笑影止住脚步。回过头，却见楚煊赫靠着枕头，远山般清黑而修长的眉，眼睛里的潋滟水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眼睛和慕容玥多像啊！
若真不是慕容玥现在在丞相府，她就会以为面前这个人就是慕容玥。
这世上竟有这么像的两人！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听到楚煊赫的声音：“朕……”他极其冷淡地开口道：“朕从未想过杀你，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
江笑影愣了一下，她又没有说是谁要杀她，他自己怎么就认了呢？
不过若能讨他一时欢心，她也不介意说几句违心话，“臣女从未这么想过。”
“当尼姑？”楚煊赫冷笑道：“这么多人护着，你都能死，难不成躲在佛家圣地就不会死的……你若是想死，就死得干净点。”
江笑影整个人呆了一下，御书房里温暖如春，可她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上迅速升起，一直漫延到颈脖和手臂，令人汗毛倒立。
他怎么不继续装睡啊！
江笑影觉得有点怨恨，他放任东方念对她一二三再而三的暗杀，自己还在这里冷言冷语，盼不得自己早死，还假仁假意的说，我从未想过杀你！
什么都是他这个帝王有理！
她咬着嘴唇，看着他。楚煊赫抱着手臂，微微下沉的嘴角，冷若冰霜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她……或许是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在那一刻阴沉得无以复加。
他冷冷开口：“你若死了，朕会把你死前惦记的所有人，都送下去给你陪葬的！”
他……他……他到现在都还不忘威胁她！
她死前最最最惦记的一定是他和东方念，他有种就把东方念杀了，在自杀给她看啊！一边巴不得她死，一边还巴望着丞相府满府的人命，他的算盘打得很响啊！
江笑影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臣女死前惦记的一定是害我之人……皇上能有这个想法，臣女深受感激，希望皇上能在我死后将害我之人抽筋挖骨，挫骨扬灰，臣女在地下也死得瞑目了。”
余公公吓了一跳：“这还没死，就说这话……太……太……不吉利了。”
“出去！”楚煊赫闭上眼睛，面上恢复一派平静，让人看不出深浅。
余公公似乎还有些怕她会闹腾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道：“江小姐，已经很晚了，你再不走的话，皇宫大门就要关了。”
江笑影转过头说：“我知道，你去皇上那边伺候吧。不用跟了我。”
一出御书房，于辛便迎上来。
“里面那个是真的楚煊赫。”江笑影小声的说着。的确是他啊，就算二人长得可以以假乱真的样子，但是那日在桃林里，她说了什么，慕容玥却是不知道的，楚煊赫也不会把这点儿事情与他讲。而且他刚才威胁她的样子，也只有他会做了。
她松了口气，还好，丢人没有丢到楚煊赫的面前。
风有些凉，江笑影伸手拢着披风口，寒意很快便浸透了指骨，冷得疼起来。
她们两个走上大道上，望着一望无尽的黑色。
江笑影又想起楚煊赫最后说的那句：“从未想过杀你”。
上一世，死前的那一刻，她是极度怨恨的，她很想很想知道，楚煊赫到底有没有掺合到杀她这一件事上。
在她心里面，其实一直都是相信的，楚煊赫即使杀了所有人也不会杀她。
如今，在她醒来的无数夜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前一世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总之自己是太傻太傻了。
江笑影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由想道：他为什么不反对自己嫁给慕容玥呢？想想便也了然。所有人都觉得丞相府深得圣心。她即使不做皇后了，在别人眼中，丞相府未必是个失宠。江家府里满门富贵，女儿又嫁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容玥，别人也未必看得出内里的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