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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八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铜壶滴漏,发现已经过了和豆腐花约定的时间,本来想责怪报晓鸡,为什么不打鸣叫醒自己,可是回头一想,当初可是自己和人家说好的,从今以后只下蛋,不打鸣,还答应帮人家找一百个鸡老婆,专门代它干这种粗重的活,这可就不能怪人家了。
那报晓鸡帮龙八哥敲打了半晚上的丹田,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趴在了龙八哥的胸前睡了。这时候龙八哥顺手把它抱在了怀中,脸也不洗的就冲出了豹首方尊府,向昨天说好的地点,飞快的跑去。
豆腐花果然已经等了很久,看着已经急冲冲赶来的龙八哥,不无怪责的随便说了他几句,两人便骑上她的那只雪鹿,一路向白露院天禁笼罩下的第二层而去。
这里枝叶红霞如盖,遮天蔽日,林中弥漫着枫叶的芳香。身处丛林之中,宛若与世隔绝。如果将膳食房院前的红枫林比作是一个少年,而眼前这片无穷无尽的枫树林则如同饕餮老者一般,掩不住的沧桑,望不尽的蹉跎,然而依然是生机勃发,未见枯朽与沉沦。
“这里被施以了神通,所以一年四季都是秋天,三百六十五日都能看到枫叶飘红。”豆腐花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红枫林。”
“豆腐花,我们在这里也做一个秋千吧?”龙八哥指着一颗参天古木横生的枝节,想起了在膳食房外,帮豆腐花做的那个秋千。
“好啊”豆腐花侧过头去,笑着回应。但两个人都知道,膳食房中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已离他们而去,再也找不回当年荡秋千的那种感觉。
“你看,这是象牙草,弯弯长长的,是不是很像象牙?”
“那是五叶蓝,算是最常见的一种草药了”
“骨头香,炼制足下丹必不可少”
豆腐花一边采集找到的草药,一边和龙八哥细心的讲解着。两人在林间漫不经心的四处游走,不时的会有一些小动物在他们周围迅速窜过。忽然之间,豆腐花指着一团灰色的影子,大叫道:“石纹猫,皮毛骨血都可以炼药,快点抓。”还没等龙八哥反应过来,已经先一步抢了出去。
豆腐花显然在白露院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体质提高了不少,早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娇弱少女。这一发力疾追,几个呼吸间已经不见了踪影,龙八哥赶了几步,顿时迷失了方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茫茫林海,连一条小路都没有,也不知道豆腐花跑去了哪里。他又按着豆腐花刚才追赶的方向,找了一段时间,见还是没有她的影踪,只好折头返回,结果走来走去,最后连两人分散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糟糕不是走迷路了吧?”龙八哥心里面嘀咕着。虽说自己已经是白露院的弟子,在凡夫俗子的眼中也算是神仙人物了,可毕竟这神仙有点欺世盗名的成分,不要说会什么仙术仙法之类,就是人间仙火也未曾断绝呢,真的要是困在这里十天半个月没吃没喝的,还不得被活活饿死?
“你们说,我们是去找花花,还是就留在这里等她?”看了看一只跟着自己身后的报晓鸡和雪鹿,龙八哥无奈的向两只天宠征询起了意见。
“去找她?”
报晓鸡点了点头,雪鹿却摇了摇头。
“在这里等她?”
雪鹿点了点头,报晓鸡却摇了摇头。
“他奶奶的,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去找她。”在两个天宠的面前,龙八哥也得不到一个统一的答案,只好在林子中再一次瞎乱的找了起来。
一人、一鸡、一鹿在茫茫林海之中,漫无目的的走着,鸟叫声、虫鸣声,伴着他们的脚步声,在幽静的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在龙八哥无意的东张西望之中,一朵生着五片叶子的兰花映入了他的眼帘。龙八哥依锨得豆腐花说过,这是一种叫做“五叶蓝”的草药,这一路上自己还从没采摘过一株草药,如今豆腐花不在身边,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一会儿要是找到她的时候,将这一株草药交到她的手中,说不定就会高兴的称赞自己几句。
龙八哥刚想走过去,突然之间一颗大树后面钻出一个人来,那人几步之间,便冲到了那朵五叶蓝的跟前,紧接着挥动了几下药铲,迅速的将草药挖了出来。
那人穿的也是一件没有绣鼎的白袍,在葱郁的翠林之中,显得极其显眼,看他的身高还不到龙八哥的半头,但年纪却和他仿佛,不差上下。
这矮个子少年从对面窜出来,显然是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龙八哥,并跟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那只五叶蓝,这番举动明显是趁着龙八哥反应迟钝,抢先一步下手把草药挖了去。本来龙八哥对一株草药并不是十分在意,抢去也就算了,可是这种显而易见的掠夺之举,却让他勃然大怒。看对方的样子,也不过是白露院最普通的弟子,但龙八哥已经在白露院挨了不少的苦头,知道就算是没有绣鼎的白袍弟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和自己当初在南陇城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情,不是凭着谁个头大,或者是手脚麻利,就可以确保在打架时不会吃亏。
龙八哥强忍着冲动,没有向对方出手,只是冷眼旁观,心道:“好小子,不是喜欢抢东西么?老子跟你耗上了,看谁抢得过谁。”那矮个子少年好像是有点愧疚似的,也没敢多看龙八哥一眼,将草药往药包里一塞,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龙八哥一路跟着他的脚步,果然没过多久,那矮个子少年又发现了一株五叶蓝草药,正当那少年取出药铲,准备动手挖掘的时候,龙八哥却猛地大喊了一声:“有蛇”那矮个子少年闻言一惊,不由得回头张望,便在他这短暂的错愕之际,龙八哥已冲了过去,直接扑在了那株五叶蓝的上面,跟着手脚并用,直接便将整株五叶蓝连根给拔了出来。
在白露院中,草药的采集是有着非常高的讲究的。看到草药之后,需要判断其年龄,然后估算出草药根茎的长短,再在适合的区域外下铲,一点点挖下去,直到看到根须,然后再一点点挖出来。采集过程中,不能伤害到草药的表皮,使药浆流失,这样的草药就算是能够炼出来丹药,功效也要差上几分。这龙八哥哪里是在采集草药,简直就是在糟蹋草药。那矮个子少年想到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前,看到对方这般报复的举动,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忍气算了。
龙八哥把草药抓在了手里,转头看去,那少年已经快步离开,继续向前走去。龙八哥赶忙将草药也塞进了包里,快步跟了上去。
那矮个子少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龙八哥又跟了上来,心里头也不由得冒出火来。
“我刚才抢了你一株草药,你先在也抢回了我一株草药,说起来大家两不亏欠,就这么算了。请你不要再继续跟着我了,好么?”那矮个子少年无奈的说道。
“老子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谁叫你招惹老子呢?不抢回你个十次八次的,你怎么能长记性,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主儿?”龙八哥一脸愤愤的说道。
“那你说,要究竟怎么样,你才满意?”那矮个子少年看来也不是喜欢把事情闹大的人,嘴上流露出些妥协的口气。
“要我满意么,那也很容易。首先,先给老子赔礼道歉,客客气气的鞠三个躬;其次,把你草药包里的草药却都交出来,算是表示你的一份诚意;第三么,以后只要是看到我在采药,你就得给我躲得远远的。第四……,算了,先就这三条好了。”龙八哥倒是不客气,一连说出了三条,除了第一条之外,每一条都苛刻的叫人无法接受。
那矮个子少年还从没见过这么过分的,自己口气越软,对方就越当自己好欺负,这时候不禁生出了心火,口气也硬了起来,说道:“我要是一条都不答应呢?”
龙八哥握紧拳头,在对方的面前晃了几晃,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一拳打死牛,传说中的无敌铁拳。不按我说的做,就一拳打得你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看来你是想通过武力解决咱俩之间的问题了?好,我就和你过过手,看看你有多厉害。不过,你得答应我,要是打输了,以后就不许再纠缠我,不许抢我的草药。”那矮个子少年竖着眉毛说道。
“没问题。要是你输了呢?”龙八哥反问道。
“向你赔礼道歉,把采到的草药全给你,以后还要见了你就躲得远远的,是不是这些?”那矮个子少年把龙八哥的话重复了一遍问道。
“记性不错,就是这些。”龙八哥点了点头,带有几分赞许道。
“那好,动手吧”那矮个子少年像是练过武术一样,伸手行了一个请手礼。
“看来我把你叫做‘跟屁虫’,还真有那么几分先见之明。这以后咱们辽就是算是难兄难弟,同命相连了。”龙八哥听到这里,也有几分无奈,任谁都不希望整天有这么一个人就藏在自己身上,那还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你说我应该怎么说你才好?好好的神仙不当,非得要杀我,这下可好了咱辽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了。”龙八哥忍不住替自己,也替对方长叹了一口气。
迆逦闻言不禁深深的低下了头,一脸的黯然,可是突然之间又坚定的抬起头,眨着大眼睛说道:“为了能够救出我父亲,哪怕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绝不后悔。”
“这点你倒是很像我。念在你和我龙八哥一样孝顺的份上,你追杀我的事情,我就暂时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你要老实交代,这些年你一直躲在我身体里,都看到了些什么?是不是我的所有小秘密都被你知道了?”龙八哥说到这里,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
迤逦“嗯”的一声,害羞的点了点头。
“我被那两个野蛮女人强暴的那一晚,你看到了没有?”
迤逦脸红的几乎要涨爆了,憋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纳闷:“明明是你欺负了那两个女孩子,怎么说是她们强暴了你呢?”
“后来变成三个人那一次呢?”龙八哥就是一个无比邪恶的小人,已经陶然在对方这种羞涩的表情中,什么话题越下流,他就越用这种话题来刺激对方。
迤逦无奈的用两手捂住了娇红的脸蛋,也点了点头。心里面如一团乱麻的想着:“这个人好怪啊为什么就问我这些呢?这真的叫人难为情死了。”
“不用说,每次我冲凉洗澡上厕所,你也一定全都看到了,是不是?”
“我用脏腑化鼎术炼丹,脱裤子取丹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老天啊,我不活了啊我的清白啊我的童贞啊跟屁虫,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要负责。”
龙八哥嘴里面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心里头却在不住的赞美:“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我的亲爹老祖宗啊你真是待我太好了,前脚刚送来了新白四美,后脚就又送我一个如花似玉的黑美人。让我龙八哥怎么感激你才是啊?”那少女如此单纯,从此以后又无法离开龙八哥半步,这还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张嘴捡便宜?
龙八哥哭哭啼啼的叫着,就好像是自己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似的,吵着嚷着让那少女负责。迤逦哪里知道他的阴谋诡计?被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捂住面孔,不住的着急。眼看着龙八哥裂开大嘴放声大嚎起来,吓得她连忙道:“我答应你负责好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么?”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对我负责,不许反悔。”龙八哥止住哭声,抽泣的道。这演戏的功夫已经快做到家了,龙八哥完全是沉浸在了在自己的演技之中。
“我不反悔。可是,我要怎么负责啊?”迤逦一脸歉意的说道。根本就不清楚龙八哥嘴里的“负责”,究竟是什么含义。
“你只要答应负责就好了,其他暂且不说。”龙八哥也不想把对方逼得太紧,不要搞得到嘴的鸭子最后却吃不到,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这少女如此纯真,以后还不任凭自己摆布?
“你还是告诉我怎么负责好了,因为我怕,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迤逦说到这里,大大的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活不了多久了?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像水母城那肖老,已经活了几千年了么?”龙八哥想起了添淼长老说的话,知道受归墟天禁的影响,很多灵族无法突破万年大关,但看这女孩说什么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年纪,单从她涉世的能力来看,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我还没有活到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按你们人类的算法,也就是五百多岁而已。不过,这五百多年来,一直是寄宿在母亲的身体里。直到母亲去世之后,我才脱离了她的身体。现在,母亲不在了,父亲也被封印了,而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迤逦越说越惆怅,哀怨的表情让人看着心酸。
原来,影灵从宿主之中剥离之后,也就基本成型了,有了真正的血肉之躯。但迤逦的母亲去世过早,导致她先天不足,之后一直在他父亲的帮助下,吸收影子元素,才慢慢的凝实了血肉。而这种外界之力,固然是能够改天换命,可是也有着巨大的缺欠,那就是不能断了影子元素的供给,同时也要用神通加以巩固身体上的不足,但随着她降临到人间界,不但父亲无法再帮到自己,就连自己的神通也被完全禁锢。这两年来,她能够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为虚弱,血肉之躯也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长此下去,自己终究会变成一团虚影,最后随风而逝。
“不就是吸收影子元素么?这里这么多的书灵,还不够你吸的么?”龙八哥听到对方的话,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少女明明曾是自己的敌人,并且追杀过自己,但是却忍不住要替她担忧,希望她能够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每一个个体,本身都有排他性的。就好比说我在你身体里,既被你的身体所排斥,同时又要受到被你同化的影响。影子元素也是这样的,区别在于这种排斥要更大。如果真气未散的情况下,吸收再多,也可以将之融合,可是现在对我来说,吸收的过多,就有可能导致无法掌控的局面。这种感觉就像是人中了剧毒一样。我们把它称之为‘影毒’,而影毒发作之日,也就是我要离开人世之时。”
“那,那你还能活多久呢?”龙八哥焦躁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三年也有可能,五年也有可能,十年也有可能。”迤逦淡淡的笑了笑,眼泪在大眼睛里转动着,就快要落了下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补救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迤逦低下头,不住的摇头。
“是不是只有回到万灵界,才有办法让你活下来?”既然对方是因为失去了真气,才会产生这种异常,也许回到了万灵界后,归墟天禁的作用一消失,就有可能解除这些问题。龙八哥想到这里,便追问了这么一句。
“应该是的。”迤逦不敢确定的说道。
“那就好说,回头我把你带回万灵界不就成了。”龙八哥这下终于有些释然了,心里头一万个不希望眼前的少女受到什么伤害。
“回去?我也曾想过,可是回到万灵界太难了。”迤逦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
“那有什么难的?我不就是从万灵界回来的?”
“奇怪,父亲说过,只有修为达到五重天的修士,才能通过飞升进入万灵界,你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里呢?”听到龙八哥如此一说,迤逦也不由得有些奇怪。对方能够回到人间界不足为奇,可是却是如何进入万灵界的呢?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茫然了。
“什么叫做五重天的修士?难道除了飞升就不可以进入万灵界么?”这些好像从来没有听沐雨提过,龙八哥只知道白露院中有宗主、长老、鼎尊这些身份地位之分,还不知道修士中有这么多讲究,竟然分什么重天境界。
“听我父亲说,修士的修为一共分十五重境界,每一重都是一重天境,所以又叫做‘十五重天’。其中人间界的修士,最高可将境界提升到五重天,之后想要继续修炼,就要跨界飞升进入到我们万灵界中。所以在万灵界能够看到的人类修士,几乎都是五重天以上的修为,像你这样,以凡人之身就能踏足到万灵界的,我不但是第一次看到,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龙八哥想了一想,没有把自己如何进入到万灵界的事情说了出来,而是把手一挥,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说道:“不就是五重天的境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就练到五重天好了,等到飞升的时候,把你这个跟屁虫一起带上也就是了。”
“我怕,怕等不了那么久”迤逦说着又低下了头。
“又怎么了?难道说练到第五重天要花很长的时间么?”龙八哥不解的问道。这种修为之中的重天概念,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模糊。就目前而言,还完全不能理解。
“具体花多长的时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的那位师傅只有两重天的修为,而你们白露院的宗主也才四重天的修为。就算是修为练到和他们一样,我想,至少也要百年以上的时间吧。”迤逦这句话其实还是婉转了一些。单是石楚山就活了一百多岁,而那位长生子则已达三百多岁的高龄,可见,想要练到五重天的境界,怎么说也要四百年之久。
“你怎么能拿我和死畜生比呢?那死畜生就是一头猪,哪里有我龙八哥这么聪明,这么睿智?说不上他花了大半辈子才练到了两重天,而我只要一年半载就有可能超过,就算是修炼到五重天,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龙八哥这回已经知道五重天是什么概念了。看来自己再聪明,也无法在短短的时间内达到飞升的境界。但是嘴上却依然说的很满,这么说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能够安慰一下对方,使对方的心里能够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