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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拉离开她的身子，认真地望进她那水水的眸子，眼眶已经泛红，那纤长微卷的睫毛挂着泪珠，她望着他，眼里依然不停地流下泪来。
“究竟怎么了？你这样，存心要急死我吗？……”他笨拙地擦着她脸上不停滚落的泪水，柔声道，“告诉我，嗯？”
“你中……中了‘牵心蛊’，是……是怎么……怎么回事……”声音断断续续的，他的眸子那样明显地一滞，望着她悲戚
的眼神，心底几分了然。
“为什么不说话？”声音带着哭腔，几分哽咽，“欧阳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中‘牵心蛊’，而我的蛊毒忽然之间就解开了？你告诉我……”
如何说？……她的眼神能将他的心一点点地扯碎，没有想过这一切会在这个预料之外的时刻忽然被发现，他不想这一切被她知晓分毫，他宁愿她依然恨他，怨他，也不要她的心里有一点点的负担……
“……是真的……你是用天子之血解开了我的蛊毒，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吗？你不知道……”
“我的生死，不是与你无关吗？”他忽地打断她的话，漆黑的眸子如夜色般深沉，凝视着那双沾染了太多悲伤的水眸。她一直那样善良，善良得让人心疼，即使他将她的人生一次次地推向了绝望，她依然……还要介怀他的生死吗？因为责任？因为……他的死，跟她有了一点关系？所以，她现在在哭？……
“是，可是……”缪卓言咬咬唇，又摇摇头，“可是现在已经跟我有了关系……我不想把自己的生建立在别人的死上，我不要……唔……”
他忽地携住她的唇，那芬芳的味道，许久没有碰触，带着泪水的咸涩，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充实之间又那样轻微地疼了一疼，捧住她的脸，他温柔而小心地吻着她，舌尖轻轻地探入她唇间，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痛全数吸入，将他所有的温柔包围……
许久，他轻轻地离开她诱人的唇，额头依然靠在她的额头上，哑声道：“言儿，你没有把自己的生建立在别人的死上，我不会死……我是皇帝，有自己办法，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江山和权利吗？”
怔然地望着他，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墨色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某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她占据了他的全部，却在他最后一句话是幡然醒悟。
“……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江山和权力吗？……”
这句话，真实如斯，是的，他不会，他不应该会，他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吗？……可是，褚公公并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懂……”
“我也不懂，也许，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也许，带着一种愧疚，也许……”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凝视着她，哑声道，“是鬼上身了，爱上了被亲手抛弃的女人……”
“本王是鬼上身了，否则，怎么会爱上被自己抛弃的女人……”
耳边同时重合的声音，曾经的戏言，而今，也是吗？……缪卓言的身子轻轻一震，他的嘴角却勾起了弧度，笑道：“言儿……就这几天，让我们像在伊苏那样……好不好？忘记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害……或者，就当作是我帮你解开蛊毒的报答……”
他从怀里抽出“金槿”，缓缓地***她的秀发。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木槿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你已经不再有坚持的理由，而我，却没有忘却的可能。言儿，我爱你，知道吗……”心底默念，这些话却无法说出口来，四目相对，有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感情包裹其间，许久，她轻轻地颔首，眼底已有泪溢出。
忘记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害，此时……
是该忘却，早该忘却，却在每每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无法忘却……
他说的，是真的吗？听着让人信服，可为什么，他的眼神却让她无法相信他口中的事实……
“山里寒气重，回房。”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软的触觉，心底渐渐充盈，似曾相识的气息在身侧，踏着月光看着被拉长的影子，竟也如此惬意。
走到床前，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你刚刚昏迷了，你……你睡床上，我……喂，欧阳澈！”
说话间，身子已被抱起放到床上，欧阳澈整个人也和衣躺上：“一起睡。”
静了。
彼此的心跳在这样的安静下，尤为清晰。
欧阳澈忽然坐起身子，脱下了白色的衣裳，对着错愕的缪卓言解释道：“夜里凉，没有被子，这个权当被子。”
薄薄的衣裳，似乎盖不了两个人的身体，欧阳澈伸开手臂，笑道：“过来。”
呃？
错愕之间，她的头已经被固定在他的手臂上，心跳无端加快，他的气息在耳边温热地喷吐：“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这样暖和一点而已……”
缪卓言眨了眨眼，垂下眸子，他的心跳在耳边如此清晰，强而有力，耳边忽地响起慕容邪的话：““他现在还不会死，还有大概一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活！”
身子微微一颤，他敏感地发现了，收紧了手臂：“……怎么了？是不是冷？……”
缪卓言摇摇头，有点担心地看了欧阳澈一眼，道：“你……你已经不疼了吗？”
“这么关心我，就不怕出了这个山谷我还纠缠不清？”他低低地笑了，心底不知道是甜蜜还是苦涩。这个女人，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这个想法似乎真的有点可笑，只是……
“你不会的，你有你的后宫佳丽，而且，你不是说……我是你在这么多新的秀女里面最老最丑的，你根本就不会看上吗？……”
清亮的眼睛带着探究，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这样看他，仿佛要将他看透，看得他心底开始紧张，她的眸光，总能让他的伪装有很多破绽。是的，很多时候，他都害怕她那双眼睛，害怕她的透彻……
“说的也是。”他笑了笑，下巴扣住了她的脑袋，享受她在他怀里的感觉，那身子娇小柔软，轻易地撩拨着他的心。
“后宫佳丽三千，还不够吗？……这些新的秀女年轻貌美，根本就不知道皇宫会是一个怎样的牢笼。那么多女子，都为一个男子而活，你一点都不觉地罪孽深重吗？”
“罪孽？……此话怎讲？”
“难道不是吗？……后宫三千，皇帝只有一个，能宠幸的能有几人？得宠的，就荣华富贵，失宠的，也许就性命堪忧；更有甚至，从入宫到最后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你说，这不是罪孽，是什么？”
如果说这是罪孽，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深重的那一个……一丝苦笑，他卷起缪卓言头上的一缕秀发缠在手指间缠绕：“你没有去过后宫，知道的倒不少……”
“没见过猪还没见过猪走路吗？皇宫都是这样的，我知道……皇宫的女子虽然锦衣玉食，却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还不如平民女子幸福……”
“幸福……”忽地觉得这个词语好远，欧阳澈心头一紧，道，“言儿需要的幸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
一生一世一双人……关乎爱情，她再也不敢奢望……她摇摇头，道：“不是。不一定要有男人才会幸福……”
“夫君为天，没有男人的女人，会让人同情。”
“当然不！……这是你们的世界，我曾经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没有男人，女人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她有些激动地扭着身子，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她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撞倒伤口了是不是？”欧阳澈紧张地拉离开她的身子审视，“小心点，这虽然是保命箭，疼却是一样的。”
保命箭？……缪卓言狐疑地看着欧阳澈：“什么叫保命箭？”
欧阳澈愣了一愣，轻叹了一声：“那日的情况，如果不把保命箭射到你身上，恐怕你的危险会更大……多罗凡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机关暗器，我……没有丝毫把握……”
他是想要救她……眼底忽然有什么热气在上涌，缪卓言咬咬唇，忽略心底那强烈的感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愿意相信，他会真的要她的命……
“言儿……你的世界，曾经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直好奇，她是占据着柳思凝身子的缪卓言，她不属于这里……她的智慧，她的思想，她的谋略，她的坚韧……都跟这里的女子太不一样，果真是奇女子……
“我的世界吗？”缪卓言叹了口气，目光悠远起来，“我的世界……男人都是短头发，女人的头发有长的，有短的，有直的，有卷的……女人可以穿着各种款式的衣服……大家都从小开始上学，然后长大了找自己喜欢的工作，挣钱上班。我们没有这里这么多规矩，说话简单又直接，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没有皇帝，没有王爷，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呢？”欧阳澈轻轻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样？长什么样子？做什么？……我想知道你的事……”
“我吗？”缪卓言笑了笑，“我从小跟着师傅一起学医，每天采草药，看病……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又充实。”
“跟着师傅？你父母呢？”感觉怀中的身子轻轻颤栗，她埋着头没有吭声，垂眸便发现了她眼底的那丝疼痛，她沉默，许久才哑声道：“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的母亲……”
她吸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她……她受不了父亲的背叛，所以……自杀了……”
自杀……心底一惊，他失言了，这样的过去，任谁都不愿意提及。
“……虽不曾深爱，但却看过深爱的人。爱是毒药，不试为妙……”那清晰的话在耳边闪现，所谓深爱的人，便是她的母亲吧……
“王爷，谢谢你……让我懂得了什么叫爱一个人……现在我才知道，爱是那么幸福快乐的事，我一直以为会很痛苦……”
“是吗？……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害怕，我一直很害怕……我以为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事情……”
终究，他依然让她痛苦了，而且是更为痛苦。当她心底建筑对一个男人信任的城墙是那么艰难，他却一手推翻了她，给了她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老天，他究竟对这样一个女子做了什么……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她的伤害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欧阳澈抱紧了她的身体，“对不起……”
“没有什么，从前的事我已经忘了……”她笑了笑，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忽然发现老天总是喜欢考验我，给我一道一道关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