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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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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唐奕承位于纽约的住所,是一幢尖顶的粉灰色两层别墅,周边十分宁静。

    别墅门口有大片的绿化带和草坪,只是赶上冬季的尾巴,乔木不是那种绿油油的颜色。树叶凋零,枝桠光秃秃的,露出树木原本的浅褐色,有和煦的阳光打在树上,竟是泛着淡淡的金边,不令人觉得萧索,反而别有一番“莫问春曦几更还,腊月犹是不觉寒”的温暖意境。

    沈素芳把陆语带进屋,便说身体有些不适,想先休息一会。

    陆语见她从离开b市就一直脸色不好,有点担心:“沈阿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旅途劳顿,我歇会儿就好了。”沈素芳强颜扯笑,转而跳转了话题:“你这些天就住在奕承的房间吧,佣人已经收拾好了。”

    陆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沈素芳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恐怕跟李雁有关,可对方不想多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能点点头,跟着佣人上楼去房间。

    沈素芳以前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儿,自然不习惯被别人伺候,因此唐家在纽约四百多平米的别墅里只有两位佣人,都是体型偏胖的白人妇女。

    其中一位不知叫什么,陆语压根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从她进门,那位佣人就在花园修剪草坪,只在陆语眼里落得个虎背熊腰的模糊背影。

    而另一位叫ella的女佣明显比较热情外向,把陆语带到房间,又耐心地告诉她室内的各种遥控开关如何操作,在确定陆语都搞明白了之后,她才欠身离开。

    唐奕承的卧室呈浅色调,后现代风格。尽管他有大半年没住在这里了,但房间依旧干净整洁得一尘不染。落地大飘窗的视野通透,可以看到外面的露天花园,低矮且宽大的窗台被设计成坐榻,上面铺着白色的皮质软垫和一个欧式小茶几,处处尽显精致奢华。

    男朋友过得好,按理说陆语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唐奕承是从哪一年发迹的,他居然把她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独自一人在美国享福。

    幸好这点小埋怨只是一闪而过,陆语并未纠结。

    摄影大赛的颁奖礼在明天,陆语在飞机上睡过一觉,现在一点不觉得困顿,沈素芳又是一副“闲人勿扰”的状态,她一个人待得闷。不知转念想到什么,她安放好行李便走出房间,下楼找到了ella。

    “我想出去走走。”终归不是自己的地盘,陆语出门前还是得打个招呼。

    ella事先得到了唐奕承的吩咐,她让陆语先等一会,转身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司机和保镖都到门口了,她这才放陆语出去。

    看着那几位人高马大的白人男子,陆语只觉唐奕承真是小题大做。梁梓行就算逃来纽约了,也不可能来伤害她啊,毕竟多年情谊摆在那里,这点笃定她还是有的。

    轿车驶过市区,驶过那些熟悉的街景,半小时后停在了唐人街附近的一处华人社区。

    陆语开门下车,没让司机离开,她说:“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司机应了声:“好的。”

    这里与唐奕承居住的富人区明显不同,普通的旧式公寓楼,环境也稍显喧杂,却是陆语再熟悉不过的。

    时隔七年,那幢她曾经进进出出过无数次的公寓,看起来比以前更老旧,也不知道地下室是不是早已荒废了。

    一时间,陆语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荒废已久的旧房间,里面锁着很多回忆,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被人叩响了积灰的门,即使不知道里面还剩下些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进去看一看。

    地下室的入口在一层背后,狭窄的楼梯之下,廊道灯光偏暗,阴晦又潮湿,斑驳脱落的墙面上绘着各种涂鸦。似乎是那繁华都市里,隐秘且不为人知的一角。

    陆语心里明明有制止的声音,可脚步不受控,她快步绕过去走下楼梯,直到来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前,她才放缓步子,粉饰掉上一刻的百感交集。

    微微一沉气,她抬手,敲了敲门。

    逼仄的走廊里除了回荡着“咚咚”的敲门声,以及那声音带来的回音,再无他响。

    大概,真的是没人住了。

    陆语不死心又敲了几下,仍旧没人开门。手垂落回身侧,她忽然感到有点惆怅,仿佛跟过去的时光打了个再无回应的招呼。

    孰料,就在陆语转身欲走的那个瞬间,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的声响在这静谧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嚯”地偏头一看,就发现有一团高大的黑影投射在楼梯转角处的墙面上,朝她移动过来,渐行渐近。

    陆语心中一紧,竟是莫名生出几分怯意。

    这一带的治安并不是很好。

    她十分熟悉地形,地下室只有一个出口,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她连逃都逃不出去。可待那人近身,陆语又略微松口气。

    来者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身材高大了些而已。

    “请问您是住在这里么?”陆语礼貌地用英语问道。

    白人妇女手里拎着超市的环保袋,她奇怪地看了陆语一眼,回道:“我是佣人,过来打扫房间。你有什么事?”

    陆语笑了笑,“我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可以进去看看么?”

    妇人掏钥匙开门,看向陆语的眼神越发古怪,她急忙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想看一眼,保证不会乱动东西的。”

    女佣想了想,应道:“那你进来吧。不过你什么都不要碰,男主人脾气不好,要是知道有人来过,他肯定会发火的……”

    陆语点了点头,在对方的碎碎念中,跟着进了门。

    时隔数年,这间地下室还有人租住,只怕不知换了多少拨租客,黑人、白人或是黄种人更是可能皆有之。如果说,陆语并不指望在这里寻找到什么记忆,只是没来由地想要重回故地看上一眼,那么在她进屋的那个刹那,她简直是宛若置身梦境了。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跟她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居然所差无几。

    那张会“咯吱”作响的木床、那张漆皮剥落的木桌、那扇只能漏进些微光线的木窗,乃至是墙上贴着的那张杰克逊的海报都还在那里,维持着原貌。仿佛没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仿佛没有经历过春夏秋冬,就静静地停在时间的某个点上。

    陆语那一片刻的怔忪,让她呆呆地站着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但也只是怔忪了一片刻,她便收回神思。

    地下室的租金便宜,但凡租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家境都不会好,懒得将房子翻新也在情理之中,手边之物如果还没报废,大抵就凑合着用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唐奕承毕竟不是那位落魄少年了,这里不再是属于他的世界,也不再是束缚他的牢笼,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住在富人区的豪华别墅里,恐怕繁华城中的这处角落早已被他遗忘。这个小小的空间,此刻也只能让陆语缅怀一下逝去的青葱年华罢了。

    那边厢,女佣将采购来的新鲜蔬果放进冰箱,很快过来催促陆语:“你看完了没有?男主人明天就要回来了,我还要打扫卫生。”

    陆语赶紧收回视线,不忘道谢:“看完了。我要走了,谢谢你。”

    她掩门离开,女佣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拿着块抹布继续擦拭家具。直到收拾完屋子,女佣才从环保袋里取出一盆仙人掌盆栽,放在窗台上。

    哎,男主人的仙人掌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她新买了一盆差不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为此挨骂。

    **

    轿车还停在那里,唐奕承派来的两位保镖站在车外,见陆语从公寓楼里出来,伸手就要帮她开车门。

    陆语心里到底因旧时记忆翻涌出来,而或多或少有点波澜,她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附近走走。”

    保镖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好的,那一个小时后我们再来接你。”

    怎么弄得跟犯人放风似的,陆语无奈地点了头。

    社区一带的配套齐全,拐两个街口就有一溜小店,吃喝俱全。陆语走进一间卖甜甜圈的店铺,买了杯咖啡和一个巧克力甜甜圈,坐在临窗的位置上。

    以前唐奕承常买这间店的甜甜圈给她。

    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巧克力外皮入口即化,松软面粉包裹下的奶油缠绵在味蕾上,香气四溢,像是有甜甜的小人在陆语舌尖上跳舞,她满足地舔着嘴唇,又咬了一口。唔,还是原来的美妙滋味,一点没变,比b市星级酒店里的甜品还道地。

    她嘴上专心咀嚼,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来往的路人,陡然听到身边有人叫她。

    “misslu?”

    陆语微微一怔,吞咽的动作不由得停住。

    这里应该没人认识她吧?

    循着声源扭过头,陆语愈发疑惑了。

    她身侧站着位中年华裔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外面罩着件长大衣,他手里拎着个公文包,样貌平平,也不是熟悉的面孔。

    “你是?”

    陆语还在脑海中苦苦思索自己是否认识这张脸,对方已经换上中文,自我介绍道:“陆小姐大概不记得我了。七年前,我是唐先生的辩护律师,曾经跟您见过一次面的。”

    陆语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原来是你。你好。”

    当年,唐奕承面临故意伤人罪指控,以他的经济条件自然是请不起知名律师的,这人就是法院指派给他提供援助的律师。陆语隐约记得他叫bergluo,当时他们确实曾见过面,她让对方带话给唐奕承,说她不会等他出来。

    天天跟冷冰冰的法律条文打交道,律师多少都有些刻板、不近人情,所以当时罗伯格也没问陆语原委,领了话便走。

    多年前的一面之缘,再次街头偶遇打个招呼足够了,可罗伯格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竟然拉开陆语对面的空椅子,坐下来。

    “陆小姐,方便聊聊么?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了解一下。”罗伯格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口吻略凝重。

    陆语听得一头雾水,她看了眼手表,时间富余,便说:“你请说。不过唐的案子不是早就结了么?”她实在想不出除了唐奕承之外,这位律师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罗伯格并不否认,他不疾不徐道:“案子确实是结了。但是当时我对案情并没有查得很清楚,我那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唐先生的案子我才处理到一半,突然被知名律师团接手了,我也没办法继续跟进。”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还是这几天我在调查另一起案件时,才发现唐先生当年确实是无辜的……”

    陆语的呼吸猛然一窒,她用那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唐打伤人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