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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 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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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云若孤身一人离开了大梁军营。即使惜离亲自去送他。他也沒有多少好脸色。不过。因为本來就是自己有愧在先。对于云若这种恶劣的态度。惜离也不以为意。二人沉默着一直走到了密林外围。云若才止步不前。转过头來看上惜离一眼。

    “不用送了。你大病初愈。身上的伤还沒完全好。回去吧。”他紧绷的脸上不见一丝和煦的神色。可是说出來的话却关怀备至。

    面对这样心口不一的云若。惜离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还是愧疚满腹。“……那我回了。不知道你和赤珏姐姐何时回到山上。”

    “……等到完成了使命。我们就会自动回去。”云若眼皮一抬。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我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也沒跟狐母说我们找到你了。你可安心。”

    听了云若这安慰的话语。惜离的脸上不免掠过一丝苦笑。“云若哥哥。自小你便同我们说。狐母修为高深。几千年來历尽红尘之事。也看透了这风云变换的天与地。沒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她老人家……今日。您怎么和我说这样的话。”

    被惜离这么一反驳。云若也沒有做声。惜离知道。这是一种默认。他只是挥了挥手。轻轻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那一片翠绿的林子里。再也寻不见。因为是在早上。太阳刚刚露出头。前一夜的雪沒有融化。被风一吹就成了冰凌。

    惜离见着这苍松绿柏上垂挂着的晶莹剔透。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怎的。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正在她发愣的当儿。身后传來的动静却叫她立马回了头。“谁。”

    她瞧见。端木阳泰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目光深远而柔和。

    “……他走了。”惜离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端木阳泰一定是有瞧见自己红肿的眼眶的。可是他不提。她也不想对此解释些什么。

    “嗯。走了。”惜离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抬步便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可是当她走过端木阳泰身边的时候。端木阳泰却拉住了她。惜离低头瞧着那只修长的手发着呆。始终都沒有抬起头來看端木阳泰一眼。也沒有挣扎开他的拉扯挽留。

    “端木大哥。”。忽然她说。“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不好。从此你不再是国师。我也不再是什么要一心修仙的妖。为了你。这道行不要也罢。”

    这个话題。从三天前开始。就沒有停止过。惜离和端木阳泰吵过。和他闹过。她觉得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來求他放彼此一个生路。可是端木阳泰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沉默以对。眼前明明有一条康庄大道不走。却偏偏要留下來与大梁军共同进退。

    若是端木阳泰本身是这种铁血丹心的人。倒还好说。可是他的性子。惜离又怎么会不晓得。端木阳泰沒有说自己为何拒绝此举的理由。然而在冥冥之中。正是他这要命的沉默。向惜离宣告了这要命的一切。

    “……离儿。我们若走了。这两万大军该如何是好”。木阳泰沉默了一阵。说了一句极像是推辞的话。惜离闻言。眸子一黯。沒有吱声。只觉得胸口起伏间。伤口又疼了起來。

    端木阳泰见她这般。心里也很是难受。抓着她的手本想要扶住惜离的肩头。却被她轻轻躲开了。“两万大军……”。惜离冷笑了一声。突然抬起头來瞧着她。那种眼神。端木阳泰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惜离气疯了。她断然不会用这种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眼神瞧着他。“你是为了两万大军么。端木阳泰。你不要再骗我了。就算是让我去送死。你也给我一句实话可以么。。这段日子。你是自己不觉得。自从你见了那个王都过來的铭刻之后。就魂不守舍。时常会一人坐在那儿发呆……我从來沒见你这样过。至少。我是从沒有见你会为军中事宜这样过。此后。你便问我是否可以迎战那只恶鬼使魔……难道你准备说。这一切毫无关联么。”

    “……离儿。我……”端木阳泰沉默良久。好半天才开口。却也只能够轻轻唤一声惜离的名字。

    惜离身子一颤。眼神从刚才的愤怒。逐渐变得悲凉平静。“……不说也罢。问了三日。你都不给我句实话。我还奢望着眼下你能够对我坦诚……真是痴人说梦。”

    说罢。惜离便轻轻拉开了端木阳泰的手。慢慢向军营里行去。

    “……那日我见了铭刻。他只给了我一个香囊。一个在很久以前。润玉还在端木府当官家小姐时经常用的香囊……那是我送的。”惜离走了沒有多远。就听到端木阳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铭刻说了。闵润玉和端木氏族的命就捏在我的手里。若是那十日以内我不说服赵括发兵攻打辽邦。宇文崇乐便会诬陷我二人通奸……”

    说到这儿。端木阳泰转过了身。与惜离对望。

    “……你知道这是个无底洞的吧。他早就有想置你于死地之心。不论你怎么做。他都可以罗列各种理由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当初他娶闵润玉。不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么。”

    “你说得沒错。确实就是个无底洞。”端木阳泰苦笑了一下。慢慢低下了头。“刚才我又接到了命令。是催逼咱们三天之内攻破乌隼最后防线的……”

    端木阳泰的话音刚落。惜离不免心头一紧。手中流珠被她掐得更紧。“……原來如此。你是为了她。”

    “离儿。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伯仁因我而死。”

    “你不要说了。”惜离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又退。“端木阳泰。你若心中真的沒有她了。你又何须顾忌她的死活。”她怒瞪着双眼。只觉得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可是这几滴泪。却偏偏沒有流下來。

    今时今日的状况。和那时是何其之像。

    五百年前。五百年后。原來于她而言。竟然沒有一点变化。

    突然。惜离有些后悔了。

    现在她看着端木阳泰的眼神。就在跟看着一个骗子无益。这可恶又可恨的骗子呵。将痴傻的他骗得倾家荡产。她却不自知。

    “你不想伯仁因为你而死……那我呢。你知道那城里的情形如何么。你便让我前去与那恶鬼对峙。三日之前我与他交锋就已无胜算。现下我师兄走了。就是唯一能够赢过他的人走了。你可曾想过。”

    端木阳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这话到底该不该说。最终。他还是说了出來。即便他很是清楚。这到底是有多伤人。“你师兄不会对你弃之不顾的。他或许会对咱们的命不屑一顾。但是不会不管你。”

    “所以你就让我迎战。然后把我的性命都堵在我师兄是不是会救我身上。”惜离怒极反笑。突然。她的身上爆发出一层杀气。震得树上挂着的冰棱系数掉下。砸在雪地里面。一些在树林里栖息的迁徙冬鸟也被惊得飞向天空。

    “……是。”

    这一次。端木阳泰沒有做任何犹豫。他回答这个问題的时候所表现出來的坚决与果断。让惜离的心疼了又疼。她好几次张开嘴想要破口大骂。來宣泄心里积压着的多年的苦痛。可是不知为何。每次她却只能够不停地大口吸进冰冷的口气來刺痛自己的肺部。那些伤人的话语。哪怕是一个字。她都喊不出來。

    “端木阳泰。你果然是大丈夫。”。离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滑落的眼泪逼了回去。她望向天空。看着排队成行的大雁。突然笑了出來。“好。如你所愿。我去便是。我去便是……”

    说着。她便头也不回地向军营里跑去。留下端木阳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拖着早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己。早些远离这个让她伤心了五百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