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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众将束手

作者:五月天的风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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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北富南,这是明清时期,神州大陆的现状。

    南直隶和浙江的税赋,支撑起了整个王朝的脊梁。宅男朱寿明白这点,李丞相、刘太监也明白这点,赵鐩等反贼,当然也明白这点。

    “圣上,当诛王启年九族!”这是陈敬陈提督在说话,他的脸se很平静,看着暴怒中的朱寿。

    真定临时行宫的书房中,满屋子都是杂乱的书籍和飞散的纸片。各位太监大佬跪了一地,苏进的额头有一个肿包,那是被朱寿扔出的铜镇纸所砸。

    “九族?”朱寿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大声责问道,“他何错之有?”

    “无错,更应诛九族,”陈敬跪在地上,头叩向地面,沉声道,“不诛,无以服人心;不诛,无以立大义;不诛,河北、河南、南京等地,几成糜烂之局!”

    在场的都是太监,没有大臣和勋贵,陈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皇上,你必须要拿王启年来当替罪羊,才能平息士绅们的愤怒。

    三ri前,河间府城被反贼攻破,王启年自杀殉职,贼势大涨。贼首刘惠、贾勉儿和赵鐩等人,所到之处,不仅秋毫无犯,而且还开仓放粮。四野之民纷纷响应,不过三ri功夫,便扩军至三千人左右。

    正德时期,河间府一带,民众普遍养马。反贼们集民间之马,组成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军,跟武学院的学生军们玩起了捉迷藏。

    昨ri晚间,反贼们沿肃宁西进。一夜之间,连下饶阳、安平两县,兵锋直指真定。

    反贼们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除了跟张云霖的武学院骑军打过两场外,所到州县,尽皆不战而降,甚至连一个自杀的父母官都没有。

    反贼直奔真定而去,钱铸、张云霖和宋继先三人,都被迫率军回援,因为真定是皇帝的行宫所在,不容有失。

    “杜太监,贼军绝无可能继续西进,他们下一步所取之处,必为此处,我等以逸待劳,定可大破贼军,”真定府吴家庄(即深州),张云霖指着北直隶全图,对自己的监军杜裕说道,“深泽!他们若敢过深泽,我提头来见你!”

    杜裕是司设监少监,被朱寿派来作河间参将张云霖的监军。原参将袁彪被罢职之后,张云霖手下的骑军,也由六百余名,一下子扩充到了两千余名。

    补充的兵员,全是杜裕从京营调来的老兵,因此杜监军的话,张云霖不敢不听。

    看着这个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容貌丑陋的少年,杜裕叹了口气:“张参将,你的头,咱家拿来有个鸟用,老子也监过几次军,贼寇们声东击西也好、引蛇出洞也好,总而言之,你必须去守着无极县城,若再敢暗地拖延,老夫只能斩了你的人头,再去圣上面前自尽谢罪。”

    “我守晋州,张云霖守无极,宋继先守藁城!”几乎同一时间,晋州涅槃口,钱铸苦着脸,举起仅有的右手,对自己的监军卢明说道,“卢大哥,这是谁布下的方略?真是蠢不可及!”

    卢明跟钱铸是老乡,私交甚好,但公是公,私是私,闻言只得叹了口气:“还能是谁?”

    钱铸颓然坐下,他的长相仍然英武非凡,不过左侧的臂管空空荡荡,丢在川东牵牛寨的那只左手,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此次恐怕又将凶多吉少!

    杨廷和!除了他,在皇帝身边,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勋贵、太监和皇di du同意这个守株待兔的方略。

    藁城、无极和晋州,呈三角形,牢牢地楔在真定府城的前面。身在藁城外滹沱河畔张村的宋继先,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河水,跟自己的监军赵秀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出了几分无奈和焦急。

    杨师傅给出的这个方略,中规中举,看上去没有破绽,而且能将真定府守得稳如泰山。不过倘若贼军中有知兵的,就能将计就计,将宋、张、钱三将各个击破,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三个少年将军明明知道前方是个悬崖,也不得不跳,因为皇帝就在真定府,不容有失。他们可以不管文官大佬们,也可以不管太监大佬们,但只要朱寿下了圣旨,盯着他们的监军,就会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跳下去。

    不仅如此,杨师傅还从李丞相与刘老大那儿得到了支持:焦芳建言,推用大将及文臣有才望者,提督讨贼军务。

    朱寿接到京师传来的折子,当即就批了:以惠安伯张伟为讨贼总兵官,以右都御史屠滽提督军务,统京营兵征讨流贼!

    这道圣旨里有个词很关键,那就是京营兵。三个少年将军的手下,大多数都是京营兵,张、屠两人,很自然就成了北直隶的最高军事长官。

    屠滽是老资格政客,成化二年的进士,从都察院起家,人称“屠天官”。他写诗作画,都是一把好手,唯独在军略上,是九窍通了八窍。由他指挥各路将领,可谓是以鸡驱虎,白白送死而已。

    至于张伟,是典型的大明纨绔子弟,听见马嘶都会吓得“面无人se”,整ri里把妹喝酒,乐得逍遥自在,至于打仗的本事,那是坚决不肯去学的。

    杨师傅和李丞相给学生军们设套,还算情有可原,可刘老大为何也要插上一脚呢?

    其实前文就曾说过,王启年干掉的河间府知府高阳一、静海县知县穆子禹等人,都是阉党的大将,刘老大被朱寿强行压了下去,但内心却未免总不是滋味。

    既然杨师傅挖了一个坑,在坑了学生军的时候,也能提高老刘在朱寿心目中的地位,又有何不可?

    手下强将jing兵尽失之时,皇帝也许就能想起老刘的好处了,这就是刘老大的出发点。

    就算ri后事情败露,反正坑是杨师傅挖的,朱寿总不能杀师?那板子也打不到刘老大身上去,可惜刘老大千算万算,却漏了杨一清和张永这对好基友,把自己的坟墓,又向下挖了一尺。

    此事容后再表,因为杨、张二人,还得等着出使蒙古的马昂与仇钺归来,这四个人的力量,组合起来,才能颠覆天地,将刘老大提前送入坟墓。

    一团暖风吹过,夏天的风雨,总是来得很忽然,但张云霖的心里,却冷得一阵阵打哆嗦。

    他接到圣旨的一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右手的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从牵牛寨下活着回来之后,他就对自己立过誓:从此再也不相信文官。

    他的身手和心思,都是上上之选。就算是浑身都沾满了鲜血,他也不会感到疲倦。他身后的少年骑兵们,也是满脸朝气。几ri来,与贼寇数战,骑军尽皆大胜。

    战旗光辉、锐气无限,但盛极之后,就将必衰么?

    他从吴家庄出发,沿西北方向,越过滹沱河与滋河,直入无极。因为他是骑军,所以得走最长的一段路,全身也将露出最大的破绽。

    毫无疑问,相比以步军为主的钱铸、以水军为主的宋继先而言,反贼们最有可能攻击的,就是将侧面完全暴露出来的张云霖。

    杨廷和此计,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原本守在吴家庄的张云霖,正好威胁着反贼们的侧翼,只要抓住一个破绽,就能追得反贼们落荒而逃。

    但这是剿贼的上策,却不是保护皇帝的上策,因此就算他们都看穿了杨师傅的计谋,他们也不敢不遵。

    刘惠将在什么地方设伏呢?张云霖苦苦思索着。

    是深泽,还是无极?

    倘若他不动,那刘惠肯定不敢西进,甚至连深泽都不敢过。但是他现在动了,而且还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那么反贼还会不西进么?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上面开了很多小口子,这几ri来,他和两千骑军都没有休息好,长时间的流动作战,耗光了他们的大部份体力。

    就算反贼不来,只要皇帝没有回到京师,单单这数百里路,也能拖垮他们这三支军队。

    偶尔战败一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张云霖根本就不清楚,反贼将在何时、何地,对他的两千骑军展开攻击。

    反贼们一直没有行动,并不是他们被张云霖的骑军打怕了,而是他们在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他甚至不敢看那些少年的清澈眼光,虽然他也才十八、九岁,但早就历经生死。他完全能够看到一个场景:jing疲力竭的两千骑兵,被无数反贼包围在一个山岗上,马匹再也跑不动了,人也没了力气,一个接一个,被反贼们杀死。

    如果他想不出来解决办法,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焦急、内疚、悔恨、失望,诸般念头,都在张云霖的脑海里打转。

    “不,我不能失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还要封侯,还要当皇上的霍去病,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死在一群反贼的手里!决不!”

    在张云霖暗地里发誓的时候,朱寿的圣旨也传到了京师:以谋逆大罪,诛王启年九族!

    天下文人们一片叫好之声,甚至还有人上了折子,力劝朱寿加几个尊号。

    “这群小人!”朱寿回到寝宫之中,这是真定行宫里最大的院子,不过与京师那宏伟的宫殿一比,简直如同草屋一般。

    “你别太难过了,”马青莲捏着他的手,柔声劝道,“杀上几个书生,就太平多了,我哥在大同府横行乡里时,就常用此法。”

    “真是个小孩子,”朱寿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极为放松,对她那些足以被砍头的大不敬行为,也视如无睹,笑道,“你哥那是纨绔,朕是皇帝,堵一村之口易,堵天下之口难!”

    马青莲摇了摇头:“你们男人的事,不就是看谁的刀子快么?”

    朱寿懒得跟小老婆作口舌之争,调笑道:“那朕派你上阵当将军去。”

    马青莲从床畔拿出自己的重剑,高兴地说道:“我的武艺,可比你高多了,去就去!”

    朱寿愣了一下,没想她居然敢把兵器放在床边,正yu发怒,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大喜道:“爱妃,你真是朕的福星!”

    见马青莲迷惑不解,也不解释,对一直随侍身畔的陈敬说道:“速召马昂、仇钺回京!”

    陈敬正yu传旨,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圣上,”陈敬立即跪在地上,对朱寿说道,“深泽传来急报,张云霖被五千贼军围于滹沱河畔!”<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