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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贼寇谦似君

作者:五月天的风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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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漫天飘着的,都是白茫茫的水花。

    十余名汉子将赵鐩围在中间,却谁也不敢上前,赵鐩也没有动弹,只是牢牢地守在门口。双方僵持着,直到又有十几条人影,从大雨中穿透而出。

    “哥!”为首的年青人,跟邢本务长得有九分相似,见到门前的尸体,不由大声悲呼。

    他的身后,是被捆作一团的赵张氏和赵兰兰。两人各自被一个汉子扛在肩上,嘴里还塞着破布,脸上有些青肿,和着雨水,说不出来的狼狈,看来被抓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

    赵鐩脚尖一挑,从邢本务的身畔,将那把沾满鲜血的砍刀,牢牢地握在手中,沉声道:“邢本忠,放了我妻女,便饶了你等性命。”

    邢本忠惨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鐩,从腰间抽出长刀,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阴阴地说道:“倘若我不遵命呢?”

    赵鐩回道:“临走时,老贾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兄弟一件事?”

    邢本忠嘿嘿一笑,将长刀挽了个刀花,也不答话,直接就插入了赵张氏的腰侧。只听得惨哼一声,鲜血流出如注,被大雨一冲,满地皆是红红的血水。

    赵张氏无法说话,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临死前,她望着的方向,并不是丈夫,而是那个已经被吓得呆住的女儿。

    “我若是你,就绝不会捅这一刀。”一个冷冷的声音,透过雨幕,钻到邢本忠的耳朵里。

    随着声音,一杆短枪破空而至,分毫不差地从一个汉子的左眼钻进,深入数寸,鲜血涌出时,杆尾还在嗡嗡作响。

    这个汉子正扛着赵兰兰,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毙命,将小女孩摔倒在泥水中,溅起无数黄色的泥水花。

    第二杆、第三杆……

    无数支短枪,精准地插入邢本忠所带来的手下身体,三十余条汉子,瞬间便躺了一地。

    从四周的雨幕里,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五短身材、眼神灵动,圆圆的五官有如富家员外一般的汉子,正是刘惠!

    “你舍得现身了?”赵鐩冷冷地问道。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看过妻子的尸体,甚至也很少注意到摔在泥水中的女儿。

    邢本忠的脸上,顿时大惊失色,怒喝道:“刘……”

    话音未落,一把斧头便破空而至,正好砍在他的颈间。扔出这把斧头的,是个十余岁的少年,满脸伤疤,此时正站在刘惠的身侧。

    鲜血四溅而出,邢本忠的声音嘎然而止,歪着脑袋,倒在泥地里。

    倾刻之间,血水便被雨水冲走,满地只留下淡淡的浅红色。

    “师父,”少年踩过尸体堆,抱起地上的赵兰兰,跪在赵鐩的面前,“师妹无恙。”

    赵鐩并没有理他,只是盯着刘惠,问道:“败了?”

    刘惠从他身旁走进屋中,踩着邢本务的尸体,看着满屋子的血腥,皱了皱眉,叹道:“景和镇一役,七千对七千,我先胜后败;陈家渡一役,我与老贾合兵,三千残兵,对一千武学院学员,照样一败涂地,悔不听你当初所言。”

    他在屋子里随处找了个地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块发硬的干粮,啃了几口,将当日的战况一一道来,说完了,才笑道:“老贾跟条狗似的,正在四处寻你呢。”

    赵鐩冷冷地说道:“寻我作甚?将我像条狗一样地杀掉么?”…。

    刘惠嗤地笑出声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若是景和镇一役胜了,他还真会杀了你,眼下嘛,别说杀他几个小卒,你就是将他独养儿子千刀万刮了,他也照样当你是兄弟。”

    赵鐩看着他,缓缓问道:“你呢?”

    刘惠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杀你,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老刘做事,跟你那几个兄弟不同,也跟老贾不同。”

    赵鐩沉吟片刻,说道:“要我信你,得依我三桩事。”

    刘惠听得此言,将那块发硬的干粮一扔,对着门外高喊道:“狗x的老贾,别装乌龟啦,风子点头了。”

    门外的大雨中,忽然钻进来一个汉子,正是贾勉儿,他身后却没跟着邢本道、刘资和杨寡妇等大将,居然是独自一人。

    “这是刘老大的主意,”贾勉儿的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容,一进门,便将刘惠给卖了,“风子,莫怪我,再说,你死了一个老婆,邢家可是死了两个儿子。”

    赵鐩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而是看着刘、贾两人,缓缓道:“第一桩,从今日起,所有的兄弟,归为一营,号曰顺天,刘大哥为营主,我与老贾,分为营副,皆听刘大哥号令,若有不从者,兄弟们人人得而诛之。”

    说完这话,他停顿下来,似乎在等两人的回话。

    刘惠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我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十余年,彼此亲如手足,不如设三营主,各领其兵,不分大小。”

    贾勉儿也说道:“刘老大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风子眼下虽没有兵,但胸中自有雄兵千万,我等千万不可学那瓦岗旧事。”

    这话说得极其诛心,瓦岗寨翟让和李密的故事,人人皆知,贾勉儿影射的谁,也是明摆着的事,刘惠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赵鐩淡淡笑道:“才几十号人,就想学拥兵数十万、占据黎阳的李法主,老贾,你以前读书就不用功,眼下恐怕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快忘记了?”

    “风子,你是秀才,俺老贾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贾勉儿嘻嘻笑道,“跟你掉书袋,也没那个本事,你这第一桩事,依我看,有些悬。”

    赵鐩没理他,只是瞧着刘惠,沉声道:“你若没这心思,那就杀了我。”

    刘惠想了半晌,对贾勉儿说道:“你听调不听宣,如何?”

    听调不听宣,是说书先生常用的伎俩,说的便是那种派系中最大的山头。刘惠此举,算是退让到底线了,贾勉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哼了一下。

    赵鐩要的,只是一个名份,因此也不纠缠于细节,说道:“第二桩,便是军中凡有淫掠者,皆论以斩首之罪;无端杀人者,同样论以死罪。”

    刘惠当即便点头道:“行,这条我作主了,依你便是!”

    贾勉儿苦笑道:“老刘,你手下都是老兄弟,这好人倒当得轻巧,成心将我推作恶人?”

    刘惠还没说话,赵鐩便接道:“你的军饷、辎重、兵械,都由我出具,倘若稍有迟延,你砍了我的头便是。”

    贾勉儿哑然笑道:“风子,几百号兄弟呢,拿你的人头,煮汤喝也不够啊。倘若日后兄弟上万,就是一人咬你一口肉,落到最后的,恐怕连根骨头都看不见了。”

    赵鐩看着他,冷冷地回道:“我说有,便有!”

    贾勉儿被气得笑了,语带讥讽地问道:“那第三桩呢?让我等这群反贼,人人都学君子,考秀才去?”…。

    赵鐩沉声道:“这第三桩,还真跟秀才、举人们有关,凡我等兵锋过处,皆移檄府县,与官吏、儒生和大户人家相约,毋须走避,迎者太平,秋毫无犯!”

    说完之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刘、贾两人,展颜笑道:“顺天好,顺天妙,不纳粮,不缴赋,家家齐欢笑。两位兄长,若是依了这三桩事,这道歌谣,数日之间,便能传遍大河南北,兄长们的基业,便有七成的把握了!”

    刘惠愣了半晌,方才赞叹道:“风子,上阵厮杀,你不如我;争夺天下,我却远远的不如你。”

    贾勉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笑道:“狗x的风子,前两桩事,臭不可闻,老子都有一刀砍下你狗头的念头,没想跟这第三桩一配,你小子堪比诸葛重生啊!行,老子的兵,以后就听刘老大的号令。你让老子不杀人,老子就绝不杀人,若是哪个兄弟敢胡乱杀人,老子就一刀砍了他!”

    刘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眼下服了没?”

    贾逸儿嘻嘻笑道:“真服了,风子,你看我等该往何处去?”

    赵鐩沉吟片刻,指了指西南方向:“河间城!”

    “河间?”刘惠皱眉道,“河间城高沟深,防守严密,景和镇战前,我送了几百人去试探,一直没有回信,恐怕设有重兵,我等初败,合在一处,残兵尚不足一千,岂有夺取河间之力?”

    赵鐩摇了摇头:“河间府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看见对面两人都露出怀疑的神态,便说道:“河间只有一个参将,七千兵都扔在了景和镇,那王启年王知府,是狗皇帝的心腹,周边府县,都不会主动来援。至于击败你们的那些武学院少年,他们能将七千人当作诱饵,又何尝不能舍得一个小小的知府?说不得一打一追,在这大河两岸,我们还得跟这群少年并肩作战呢。”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道:“就算有兵,我单骑也能入河间府城,两位兄长,不妨看一出好戏便可。”

    刘惠和贾逸儿听他说得神乎其神,什么武学院的少年军官也跟他有勾结、单骑入府城,一桩比一桩骇人,只是摇头不信。

    此时身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娘亲!”

    赵兰兰从地上爬起来,扑进门外的大雨中,找着赵张氏的尸首,伏在她身上,痛哭失声。

    看着赵鐩的眼光扫来,那个满脸伤疤的少年连忙跪在他的面前,呐呐道:“我见你们谈完了要事,便替师妹松了绑……”

    赵鐩一脚将这少年蹬倒在地,怒道:“真是个没用的畜生。”

    说完便冲出门外,雨声渐大,听不见他的声音传来,不过赵兰兰的声音哭得小了,似乎是在安慰女儿。

    贾勉儿看着这个少年,笑道:“张通,你师父不要你了,不如跟我?”

    刘惠叹了口气,对贾勉儿说道:“你闲不下来么?”

    那个叫张通的少年也不理他们,只是重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刘惠伸出手,拍了拍张通的额头,低声道:“走,你师父没说话,就是让你还跟着我。”

    张通这才抬起头,问道:“去何处?”

    刘惠笑道:“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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