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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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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爷清癯的背影慢慢挺直,两只大袖子静静向着地面垂下。棕栗色的丝发披在两肩,脑后松松挽了个髻,插着一支乌木发簪。

    公子爷两道修眉轻蹙,琥珀如眸,玉如面。

    关七微笑颔首,“公子爷已经认出他了?”

    沧海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望在死人发顶。

    “他是谁?你怎会认得他?”小壳恶心反胃还有点害怕。

    沧海仿佛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他就是前任陕西巡抚吴为善。”

    小壳愣了愣,忍不住又向盒内望了一眼,这下感觉好多了。“你是说因为陕西伏牛山‘小国库’的金步摇钥匙和东厂闹翻了的那个陕西巡抚?”

    “不错。”

    死人头是个瘦得皮包骨的恐怖老头,脸色死灰,下颔颇尖,两颊深陷,颧骨突出,花白头发蓬乱却又明显被梳理过,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死后多日仍然难以置信的突出瞪大着,右眼都已微微突出眼眶,右眼眶略微内凹,双眼瞳孔放大。额角、颧骨、鼻骨、双耳、下颔、眼皮包括眼眶都有明显的擦伤磕碰,尤以人头右上角损伤最重。简直是惨不忍睹,还有点面目全非。最诡异恐怖的,是死人面上以面颊中心为轴的横贯人头的十字麻线。就像是人头被平均切割了四份又被缝合起来一样。

    小壳赶紧移开目光,又问了一遍:“你怎会认得他?”

    沧海不疾不徐的速度踱回主位,撩袍落座。“方外楼有他的画像。”

    “啊?那都死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

    “化成灰也是獐头鼠目,不会变。”

    小壳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又了一眼人头,啧啧叹道:“他死以前一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你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已经出来了。”沧海右手支头,情绪有些不振。“右边眼珠子已经脱落又被人塞回去了。”

    “什么?!”小壳捂嘴强忍。关七挑了挑眉。

    “……怎么死的啊眼珠子都能掉出来呕……”

    “那是死后脱落的。”沧海叹气。

    “……你怎么知道?”

    沧海欲换左手支头,瞥见白白的绷带又将左手放下。“眼眶裂伤暗紫色,皮肉没有外翻,眼膜也有刮痕,明显是死后在粗糙表面拖动而造成的损伤,右眼眶边缘内陷,便是向内施力挤压的证明,但因死后肌肉失去弹性导致眼眶不能收缩恢复原状——所以才说,那个的。”

    因为太恶心所以再说不出口么?小壳都不禁要乐出来了,却了眼关七。关七两眼散发着见到心仪尸体时的那种光芒,他正注视着沧海。

    小壳拿开捂嘴的手,“那是谁给他塞回去的?”做这么变态的事?

    小壳着沧海,沧海望向关七。

    关七竟然得意的笑了。“不错,是我。”

    小壳瞪大了眼睛嘴巴下意识的咧开。心中好生庆幸刚才后半句没说出来。“为、为什么……?”

    回答的是沧海。

    “那是为了让我认出这个死人的身份。但是,为什么会有麻线缝合的痕迹?”沧海眉心蹙了下又马上舒开,“啊!难道……!”

    关七背着手,赞许的笑着,鼓励道:“猜猜。”

    “咳……”沧海右手握拳在口边遮挡了一下,眉心要蹙又舒的轻轻跳动。“不会……真的是被分成四份……咳,带出来的吧?”

    “猜对了!”关七仿佛享受似的闭起了眼睛。“是我帮他缝回去的。”

    “呕……”小壳。

    “呃……咳,”沧海唇角抽动了一下,勉强道:“针法不错。”

    “谢谢。”关七的稀疏黄须都扬到天上去了。

    沧海咧嘴,面色忽然一敛,郑重道:“只有一个头?”

    “是的。”关七睁眼。

    “因为地点的关系尸体不能被送出、就连头也不能一次全部带出?”

    “是的。”

    沧海目光凝重了。“关先生,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关七的疲态更甚,目光更亮。

    “人间天上。”

    “什么?!”小壳吃惊大叫道:“那个让天下间所有男女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哦?”关七终于了他一眼,“你也听说过?”

    必然的,小壳没有理他。

    沧海的眼眸只是瞠大了一瞬,便垂低目光。静了静,唇角仿佛微微扬起的弧度优美而儒雅。眸子晶亮。

    “我们,好像被人摆了一道。”

    伏牛山东南麓。

    时值秋冬,万物凋敝,草衰木枯之后,现半面天然石壁。石壁前一丈内外,藤条杂草并荆棘灌木,一切碍眼之物已被移除干净。石壁粗糙,左边壁底与山石衔接附近,有一扁形三角凹陷,若树木浓密之时,此处隐藏至深绝难发掘,待到冬日蔽草枯萎,若非知晓也很难到,已可说是隐秘之极。

    凹陷处半分深浅,乳燕燕翅大小,内中花纹返古图案清晰,似某种图腾记号,又似可以镶嵌钥匙的锁槽。

    石壁坚厚,十名石匠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在壁与地接壤处打开了一条裂缝。石匠退去,马上便有士兵跟上,将火药埋入石壁裂缝,引线拉到五里之外。

    方圆十里内的人烟早被迁移,一小支军队驻扎在九里之半,带兵的却是一位将军。待所有人回到后方,将军一声令下,众人就地趴伏,一名士兵点燃了引线。一刻之后,只听“轰隆”巨响动彻群山,震耳欲聋,大地摇晃,石屑迸溅,灰土激射,动人心魄。爆破之声响有盏茶,渐渐平息。

    将深埋臂间的头颅抬起,帽顶的沙土落了好些,将军灰头土脸的吐了一口唾沫,挥了挥手。士兵潜入尘雾笼罩的石壁跟前,发现十斤火药只不过将石壁的裂缝开得更大一些而已。

    于是石匠再次上前挖凿,士兵跟上埋入更多火药,拉远引线,引燃爆破,如此数十次,才将厚约二尺的石壁炸开一个大洞。

    尘土散去,士兵在壁外列队,将军举着火把挥舞着眼前尘埃迈步进入石壁。石壁里面是瞠目结舌的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