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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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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煞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惊可怖的神情,公公吓得跪下地上磕头如捣蒜。天阑帝迅疾披衣起身,疾冲向前一个耳光扫到史顺仪尚显光滑的脸颊上。

    史顺仪的脸颊立即肿胀出血,她吓得瑟瑟发抖如狂风中一片枯叶,连哭也不敢了。

    天阑帝冲到长窗下,奋力推开窗扇,眼光如同要杀人一般凌厉狠辣,几乎要喷出火来,燃烬这天地间倾盆而下的大雨。

    罗煞忙不迭冲到他身前,一把拽住他寝衣一角跪下哭诉道:“请皇上千万珍重龙体,可不能这样淋雨啊!”

    大雨从窗间洒落,有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和罗煞的头脑一样冷静而清醒。罗煞且哭且诉,史顺仪早已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呆在了那里呆若木鸡。

    公公慌忙膝行上前劝道:“皇上别为了一介女子伤了身体,那个丽氏要杀要剐皇上做主就是,只要皇上能消气就是。皇上——皇上——您可不能淋雨啊!”

    天阑帝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窗外的暴雨淋得湿透,明黄的寝衣成了焦土一样颓败的颜色,紧紧贴附在他羸弱的身体上。

    几个焦雷堪堪自显阳殿的殿顶上滚过去,轰得人的耳朵“嗡嗡”乱响,头晕目眩不已。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后头涌出,喷在罗煞的身上。

    罗煞失控地尖叫起来:“太医——太医——在哪里?”

    待罗煞从显阳殿出来,已是夜半时分了。

    大雨已停,空气中丝丝清凉之意,蕴着花香清郁,倒也清爽怡人。

    罗煞的步履,几乎要粘在地上一样沉重,虽然心事重重压迫胸臆,却也做好了所有的盘算。

    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德行贵重的人自然都来了,殿外挤挤挨挨跪满了各宫的妃嫔宫人,乌压压地叫人心慌意乱。

    皇后和雪妃都已经进到内殿陪伴天阑帝,只有昭瑰公主和罗煞在外头听着里头阵阵的女人涕哭声。几个年轻得宠的妃嫔已经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罗煞心里烦躁,放锐了目色冷冷一眼扫过去,见领头哭着的正是天阑帝从前的娟嫔,心头立刻腻烦起来。

    罗煞扬一扬脸,示意竹诺上前,目光定定落在娟嫔身上,声音里陡然透出清冷来:“去掌娟嫔的嘴。”

    娟嫔猛地抬起头,瞪住罗煞道:“皇上病的这样重,臣妾服侍皇上一场,连哭也不许哭一声么?”

    罗煞并不理会她,竹诺走近一步,问:“请昭蒂公主的旨意,要打多少?”

    罗煞拢紧挽臂纱,道:“打到她不能哭为止。”

    罗煞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狠辣,但语中森冷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了。

    娟嫔正要争辩,竹诺哪里还能容她再开口,早就一掌重重扇在了她嘴上。

    显阳殿前悬着无数盏绢制的水红灯笼,盏盏如斗大,映着金黄灿烂的流苏,照得地上光影离合,明亮里的暗影子有些红到惨淡的凄凄意味。夜静静地,四面里的微风扑到人脸上,也并无寒冷的感觉。

    雪妃从内殿出来领着诸位妃嫔一同跪着,偶然冒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抽泣,像水池里浮起的粉白泡沫,也迅速湮没了下去。

    竹诺的手打到娟嫔保养光洁却花容失色的脸蛋上,清脆的噼噼啪啪声像年节时放的一连串鞭炮,炸出一点点干脆而激烈的声响,在暗夜里合着回声听来分外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罗煞微微一动,珍珠密刺兰花的挽臂纱便窸窸窣窣地擦出一点细微的声响,不疾不徐地道:“皇上还没殡天呢,你们就这样着急着哭么?都给我牢牢听着,一个都不许在这里哭,全回自己宫里去!”

    “这是宫中,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怎地容你个晋王妃在这里指手画脚?”雪妃凌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让人听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罗煞拨弄了一下衣服上的珠子,轻轻一笑:“皇上口谕,本公主和昭瑰公主暂领宫中大小事宜,雪妃娘娘难道忘了,本公主可不仅仅是晋王妃。”

    “放肆,本宫在这里,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放肆。”清冷的声音从罗煞身后响起,罗煞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皇后。

    收敛好眼中不耐烦的情绪,罗煞转过身与皇后对视:“皇后娘娘自然是后宫之主,但是,皇上的口谕,难道皇后娘娘也视作无物?”

    “你说是皇上口谕就真的是皇上口谕么?保不准是你胡诌的。”皇后斜睨着罗煞,显然是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罗煞从怀中拿出天阑帝刚给她不久的令牌,道:“皇上钦赐令牌!”

    皇后没有想到罗煞手里会有天阑帝的令牌,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愤恨地看了罗煞一眼拂袖转身离去。

    到底是昭瑰公主关心天阑帝,悄悄上前,焦急地问道:“父皇到底怎么样?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冲撞了父皇,发作得这样厉害?这可怎么是好?”她被连翘稳稳扶持着,虽然神色还镇静,却也不免有焦虑之色。

    罗煞看她一眼,叹息道:“皇上还没有要醒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日子还长得很,你要是现在就撑不住,以后有我们哭的时候。快回去罢,这里有太医照顾着,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昭瑰公主关心情切,道:“那么留谁在这里伏侍着好?轮流照顾着?”

    罗煞思虑片刻,已经有了主意:“谁在这里也不好。咱们女人家本来就心意软弱,一急起来只会哭,一则皇上醒来若听见了难免刺心;二则我们在,太医们诊治起来反而掣肘,倒不如各自安心待在自己宫里等着消息。一旦皇上醒来,想见谁自然会传召的。”

    昭瑰公主眼中大有担忧之色,见罗煞亦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终究没有再说话。

    罗煞转身面向众人,严正了口气道:“皇上重病昏迷,太医嘱咐了要静静安养。自今日起,谁也不许来显阳殿吵扰。无论哪一宫的妃嫔宫人来请安,都得先面见本公主,问过了太医才能进见。各宫妃嫔更要看好自己的帝姬与皇子,稚子年幼,若惊扰了皇上,这个罪责可不是由本公主来担当!”

    罗煞见公公趋奉在身边,猛地想起一事,吩咐道:“为皇上主治的太医,不仅不尽心竭力,还使皇上处处劳心,使得皇上病情延误至此,即刻命侍卫去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公公身子一凛,哪敢延迟片刻,立即着人去办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回来回禀道:“回禀公主,邵太医已经处置了。”

    娟嫔挨打时还有嫔妃敢抽噎一两声,等听到邵太医的死讯,早一个个都鸦雀无声了。

    罗煞见原本如花似玉的嫔妃们一个个一脸惊弓之鸟的模样,缓和了语气道:“如今事是以皇上的龙体为先,谁要妨害到了皇上的圣体康健,姓邵的太医就是个例子!”

    众人无奈,既然留下也无望,只得唯唯答应着散了。

    了结了邵太医,罗煞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前头的急风暴雨、起承转合再多,也只能按下心来一件一件应付。已经逼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向前,再不能回头了。

    罗煞横一横心,坐上舆轿,冷然道:“回去。”

    轿舆轻晃了两下起驾,罗煞想一想,转首吩咐竹诺:“去唤一个信得过的太医来。”

    在遇到罗煞之前,竹诺已经在皇宫中待过一段日子,自然是在宫中简单的培养了一定自己的势力,至少找个人也是方便的。

    太医温栾是竹诺在皇宫中培养的人,现在罗煞需要竹诺自然是派他来。

    因是罗煞的急召,温栾一阵风似的便赶来了。

    罗煞也不与他寒暄,只由着茯苓为她浸手。宫中保养,素来爱用上好的新鲜花瓣淘澄净了的挤了汁子浸润双手,为的就是让双手细腻白嫩。

    温栾又别出心裁把浸手用的玫瑰花汁子烧热,兑上细细摩研了的珍珠粉,将手搁在花汁里浸泡,等热水变温渐凉,再换热过的花汁再次浸泡,就这样换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关节都泡得温暖了,最是白里透红、细嫩柔软。

    罗煞也不理会他,只是换了两次水亦不与他多话。温栾本还静静候着,如此良久,不觉耳后渐渐沁出汗来。

    罗煞头也不抬,只安静道:“温太医,本公主很欣赏你弄这些伺候人的功夫,的确心思精巧。只是本公主用人从来不在意是否只有这些小花巧,而是看他有没有大处着眼的功夫。”

    温栾愈加面红耳赤,恭声答了句:“是”。

    罗煞不觉莞尔,道:“温太医,这世上会答应的人多的是,本公主实在只稀罕会做事的。有些事你若做不好,本公主大可不交给你做办。”

    温栾深深低头,额头的汗珠在烛光摇红下倒是晶莹可爱,诚惶诚恐地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罗煞语气温和,道:“你做太医也有一段日子了,太医院之首,是时候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温栾急忙跪下道:“微臣知道公主器重微臣,邵太医的事是微臣失职了。”

    罗煞微微一笑,示意茯苓扶他起来,扬一扬脸道:“坐吧,去把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冲一壶给温太医。”

    温栾方才坐下,听得这一句,忙站起来道:“微臣不敢。”

    罗煞笑:“冲着你的忠心,一杯雨前龙井也不值什么。”接着话锋一转,微藏凛冽之气道:“本公主接下来交代你的事,若是办得好,那太医院之首,如探囊取物,若是办不好……死的不只是我,你也是。”

    温栾躬身道:“微臣虽然不才,却也知道尽忠职守同。公主放心,皇上未疑心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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