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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不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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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生魂,就是不久前,在乌光珠子中嚎叫着,痛苦着,挣扎着,不能解脱,只能被妖魔驱使,成为残害同伴的“伥鬼”。

    现在,凌风一剑之下,妖魔湮灭,这些生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站在渔寨中的所有人,恍惚间都能看到那些生魂在飘飘荡荡而起,在一点一点变得愈发地朦胧的时候,无不是面露笑容,向着凌风所在的方向,缓缓地点着头。

    不等那些渔民们,那些武者们,从这些朦胧的生魂中分辨出亲朋的容貌来,一阵江风吹拂而过,生魂薄雾真如云雾般,随风而散,

    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即便是明知道这些生魂中有着自己的亲朋,哪怕知道他们这一消散就是永远的消失,所有痛哭出声的渔民武者们的哭声里,都没有伤悲,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才是解脱。

    “当”的一声,凌风拄剑于地,胸膛微微起伏着,目视着生魂解脱消散,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河面上,水龙王曹憾回过头来,与凌风目光相对。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不管是疲惫的凌风,还是筋疲力竭的水龙王曹憾,两人皆是大笑出声,酣畅淋漓。

    正是他们两个联手,才彻底地解决那妖魔,才解脱了那些生魂。

    做出这般事情,心中畅快,不大笑,不大醉,何以宣泄之?

    曹憾一边大笑着,一边向着河岸走来。

    凌风拄着人皇剑,微笑着等待着他回来,心里还想着,当饮五仙酒,不醉不得归。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不仅仅是两个先天强者,所有人都在欢呼,险死还生的武者们,渔民们,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身边的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也没有去分辨武者还是渔民,随意抱起身边的人,就是大吼大叫,大哭大笑。

    凌风的呼吸急促而吃力,呼吸天地秘法飞快地弥补着他身体的亏损。灭杀妖魔的是他现阶段最强的一剑,也是消耗最大的一剑。

    他很想仰面就倒,去躺在沙滩上,点起篝火,纵酒狂歌,看夜色的阴霾为朝阳所驱散,新的一天如大幕揭开。

    大胜之后大醉,本就是武者如朝露昙花般绚烂一生的写照。

    凌风很想这么做,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地绷着他的神经,不让他倒下去,甚至在无形地催促着他,运转呼吸天地秘法。

    凌风无意识地低下头去,看到河水在潮汐的作用下,不住地冲到了岸上,舔舐着他的脚背。

    那河水暗沉,浑浊,起伏涨落的时候,在沙滩上留下了白浊的沫,于夜色之中,分外的刺眼。

    身后,是欢呼的人群;

    身前,是靠近的曹憾。

    处在两者之间,凌风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

    凌风的呼吸,不觉间吃力了起来,原本战胜了妖魔的欢喜,不知何时从他的脸上褪去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凌风紧紧地盯视着呈现出暗蓝色,浑浊泛着白色泡沫的河水,似要从中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正值云开雾散,躲了半宿的明月悄悄地探出了头来,向下瞥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扫过了这片水域,在起伏的波浪映衬下,连那月华都无法挥洒得均匀,远远望过去,就好像是斑驳的染色不均的布料,又似凌风霍地一下,抬起了头来,眼中闪过了一抹骇然之色。

    他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终于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了。

    此时明月照大江,波涛不肯休,月色斑驳影子,恰似一张大网,宰割了整片水域。

    望着这般仿佛天心在暗示,在提醒似的水面上景象,凌风一直绷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让他隐隐觉得不对的,不是其他,就是那如眷恋主人的宠物般不住舔舐着他脚背的浑浊河水。

    这片水域,本就是河水澄清,水秀山明的地方。此前河水的浑浊,是妖魔存在之故,是妖气弥漫之故,现在妖魔殒身于凌风剑下,又是什么,让河水无法泛清,甚至愈发地浑浊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你果然来了!”

    “还选在这个时候!”

    一切的念头,一切的想法,都如那只是露了一下面就重新缩回了云彩的月亮般,只是一瞬间,就闪过了凌风的脑海。

    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后,凌风一手仍然拄在剑上,支撑着他空乏的身体,另外一手伸出,向着水龙王曹憾招手。

    他想要大声地喊出来:“有危险……快回来……离开水面……小心……”

    诸如此类的什么,总之是让那个男人赶紧从那该死的水里面离开。马上!

    会从口中喊出来的话具体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凌风压根就没有机会,将他想要说的话喊出来。

    凌风的手刚刚伸出去,嘴巴刚刚张开,一直面带着微笑,踩着水向着水寨走来的水龙王曹憾脸色瞬间大变。

    没有人能形容这变化来得有多快,有多突然,就好像满怀期待地咽下了一口饭菜,你的舌头却告诉你里面放了不下平时的十倍那么多的盐一样。

    也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变化,是怎样的不敢置信,是怎样的不能甘心,是怎样的惊慌失措尤其是那种慌乱,就好像是十几岁的孩子,生平第一次落入了水中一样。

    “扑腾~扑腾~扑腾~”

    包括凌风在内,所有人都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数十年称雄水上号称水中无敌的水上豪杰,看着能掌控整片水域,压得妖魔无法借水之力的水之主宰,如不会游泳的孩子一般,胡乱挥舞着手臂,咕噜噜地沉入了水中。

    还露在水面上的,只有曹憾仗之横行万里出云峡水域的龙王钓。

    这支片刻前还威风凛凛,钓起数十条水之蛟龙绞杀妖魔的神兵,此时如同沉没船舶露出在水面上的桅杆一样,看上去是那样的凄凉。

    凌风伸展出去的手掌下意识地握住,似是在继续未完的动作,要将水龙王曹憾召唤到岸上来一样。

    龙王钓下,水花扑腾,单单从那沸腾一般的河水情况,就不难知道下方是怎样的挣扎。

    没有其他存在出现在那里的痕迹,一代水上骄雄,似乎真的是溺了水,在如对他来说羊水般的存在的水里面,溺水!

    “不~~~~”

    “龙王~~~”

    “怎么回事?!”

    “快救他!”

    “妖魔不是死了吗???”

    所有人,从那刹那的惊骇与震撼中回过了神来,不,也可以说还是在慌乱中,不同的是这慌乱从呆滞转为由言语宣泄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叫喊着,可能与不可能,有理与无理,谁他妈的还管这些?

    从绝望,至狂喜,到惊骇,再到如更深的恐怖与绝望蓦然降临了下来,不管是武者还是渔民,没有一个人的表现比起刚刚断奶的孩子遍寻不到母亲时候要好到哪里去!

    只有凌风,沉着脸,如斑驳的,遍布了青苔的古井一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知道,他多少次想要举步,迈入那片水域当中;没有人知道,他的拳头握得似那样的紧,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觉得要将人皇剑的剑柄都给握得粉碎。

    而这所有一切,都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从水龙王曹憾没顶,到凌风发出第一个吼声,相距只有不到区区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躲好!”

    “全都给我躲好!”

    凌风大吼着,恍惚间,如斑驳的古井中爆发出了瀑布逆流般的景象,冲散了夜的阴冷,也惊醒了所有人。

    “啊~”

    尖叫着,慌乱着,凭着人的本性,不管是武者还是渔民们,下意识地听从了第一个同类的指挥,不少人甚至连发出声音的人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便四处躲避了起来。

    凌风喊出了那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旋即再睁开,眼中的痛苦、愤怒、疯狂收敛到了最深处,留下的只有一片深邃与冷静。

    正是这冷静,让他没有本能地踏入水中,以求能救得水龙王曹憾一命。

    正是这冷静,告诉凌风,那个念头完全是妄想,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

    水龙王曹憾,这龙王之名,岂是虚妄?早在到来这水神渔寨之前,凌风就知道他在水中,不是这头老龙王的对手。

    片刻之前,他更是亲眼看到老龙王发威,轻而易举地就将对这条大河,方圆数里水域掌控的权力从妖魔的手中夺了下来,并以之为矛,险些击杀了妖魔。

    其对水本身的力量、掌控,远远超过了凌风,甚至超过了凌风前世今生加起来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

    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却在一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的力量,变成了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般,手忙脚乱地沉入了水中。

    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凌风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景象,那是水龙王曹憾一掌压下,水墙轰然塌陷的一幕,恍惚间,那一幕似与前的一幕重合在了一起事实上,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被剥夺了对水掌控权力的人,换了一个对象罢了。

    而且,这次的剥夺,更彻底,彻底到了连在水中生存的权力都没有了。

    “恐怖,无限的恐怖!”

    “这个古神,是水之古神,就像古神龙魔是火之古神一样。”

    “这尊水神在水方面的造诣之高,甚至还超过了能在岩浆中沉睡的古神龙魔!”

    想到这里,凌风忽然惊醒了过来,他听到了一声声“嘎吱嘎吱”的异响,随即吃惊地发现,这是他咬紧了牙关,发出的切齿声音。

    “我必须忍!”

    “我必须等!”

    “还不到时候,忍,等,忍耐,等待!”

    “只是老龙王……”

    凌风很想闭上眼睛,很想别过头去,但他最终还是僵硬着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面上,发生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幕。

    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龙王钓倾斜着,向着河中心对某处漂流了过去。

    在龙王钓下面的水里面,水依旧在沸腾,依然能看到剧烈的挣扎,只是越来越轻微,就仿佛是从万仞高山上砸下来的瀑布撞击深潭,与从屋檐上垂下来的雨水砸在水洼里的响动之间的区别。

    “龙王~~~”

    凌风整个人都僵硬了,强迫自己看着那里。

    那原本能将他惊醒过来,让他毛骨悚然的切齿声音没有了,不是他不再强自忍耐,而是牙关咬得太紧,以至于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