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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十里红妆迎帝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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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他与人喜结连理,舒白又在何处呢?谢瑾绝没有想到,在他新婚燕尔之夜,舒白却在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

    与谢瑾宸分别之后,舒白带着小毛驴与薄雪乘青云直上,回到九天碧落宫。十方世界的最高层,云环雾绕,冰雪堆积,看不出一点人气。

    神引阁便存在于冰雪之中,它不是一处宫殿,也非一方世界,蕴于万化之中,空濛无迹,唯有缘之人可入。

    舒白徘徊于九天碧落之中,被驱逐的神引阁少阁主,已经没有回到神引阁的资格了。

    他找不到入口。伫立在冰天雪地之中良久,忽然屈膝而跪,取出怀中袖底剑,郑重的捧于掌心,俯首于冰雪之上。

    片刻,掌中一空,袖底剑化于无形消散,舒白埋首于冰雪之中,半天抬不起头来。

    小毛驴目光悲悯地立在他身后,袖底剑乃是神引阁之物,舒周将其收回,便代表着他不再认舒白这个儿子了。

    九天之上,风雪脉脉。

    舒白跪了许久,祈望着能再见父亲一面,能亲口说一句保重。然而舒周一直未曾现身,处于冰雪之地的神引阁阁主,看惯了凡尘冷暖,万事不萦于心。

    舒白朝着未知的某个方向郑重地三叩首,“父亲大人,您多保重,儿子……对不起您!”

    小毛驴看到他眼里有泪划过,旋即化成冰雪。他起身离开这个孕育他的地方。

    从九天之上下来,他们去了无根河畔,在一座土筑的小屋檐下,他们看到了谢笠与谢胤。

    那一日天下着小雨,苍苔将竹帘都染上碧色。谢胤于檐下煮茶,谢笠含饴弄笛,茅檐下水如泻,沾衣未觉。

    那首曲子极其熟悉,每一个音符舒白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他与谢瑾宸初逢之时,谢瑾宸吹得便是这曲《洛邑梅初》。

    一切清晰如初,彼时苍山负雪,山水浮白,蛾黄的腊梅点缀在东夷的屋舍之前。澄江似练,舲舟缓行。舟头那位公子长身玉立,萧然横笛。一袭蓝白长衫临风飞舞,遗世独立。

    他一路追着他行了十日,为了听笛声,亦是因为近乡情更怯,怕再像前几次一样,靠近之时,便又被各种原因阻挡着不能相见。

    水天缥碧雪青裳,追笛十日入春江。

    问讯渔期无客答,撑伞帘外护海棠。

    当时只觉这一种情怀堪称风雅,现在回想起来,却在遗憾没有早日相见。两心相许之人,只是静眼相对,脉脉如诉,便已胜却世间万千风雅。

    然而,路总是会走到尽头,同行的人,却未必能陪伴到尽头。

    ——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谢笠的笛声停下时,舒白走到茅庐下,谢胤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入座。

    檐前滴水络绎不绝,檐下燕子呢喃低语,他们各捧着一杯茶,听着雨打竹叶沙沙声,谁也没有说话,却觉得无限清宁。

    舒白恍恍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岁月已老,心已淡,执子之手,归隐山下,读一篇轩快之书,宛见山青水白……

    他又想到那一年,透过十方之镜,看到了那个惊艳了他一生的少年。彼此江天如碧,水色似缥。群山蜿蜿叠翠,恰似君子眉峰冷峻。

    江上青舟一叶,白帆轻盈。雾霭缈缈,晨风习习,有蒹葭苍苍,绿竹猗猗。

    少年立在舟头,一袭红衣如火,又以墨色镶边压住跳脱的红。手里亦执着把红色的油伞,伞面上绘着虬曲的白梅。

    红衣红伞,原来应该是极为俗气的,却因倒映在碧波之上,反倒极具诗情画意。

    那人临风而立,衣襟风流,将伞放在肩上,取出横笛浅奏起来,笛声悠扬清越,空灵绝俗。

    油伞遮着脸庞,舒白只可见露在伞外的那截腕,骨骼细致精巧,如琢如磨。五指修长如玉,衬着那管青竹笛,静美绝伦。

    一叶白帆绕柳堤,青江霭霭风习习。

    独立舟头红衣子,一纸油伞品横笛。

    他不禁猜想,要生成什么样,才能配得上这样一副腕?

    忽有江风拂过,吹着那伞飘摇而去。那张脸突如其来的呈现在眼前,都来不及防备,一颗心便已沦陷。

    那个少年犹是雌雄莫辩的年纪,眉眼间犹带几分稚气。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雪色花瓣的尖角处,却抹着点点的红晕,清隽而嫣然。

    双瞳清澈如水,被浓密的睫毛半遮着,已隐约有种迷离的风致。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若尘土。

    此时此刻,舒白已看遍了人间景致,仍旧觉得纵使江山如画,也不及那人眉眼风流。

    他细细地回想着过往的种种,不肯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每一口都砸磨出又苦又甜的味道。

    晌午的时候,舒白起身去了厨房,做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午餐,山珍海味,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他们三人加上小薄雪,还有三只神兽围着一桌吃饭。少了老凤凰的叽喳和谢瑾宸,顿时觉得冷清了许多。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舒白郑重地向两人一揖到底,“大哥二哥,舒白走了。”

    谢胤扶起他,握着他的手腕一时没有松开。

    谢笠向他招招手,舒白过去,蹲跪在他膝前。谢笠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环,“这是一副对环,乃是昆吾雪山下千年寒玉雕刻成的,是副对环,这块给你,另一块在三郎的腰间。”

    “大哥?”

    谢笠替他将玉环佩在腰间,“好好戴着它。”

    “谢大哥。”

    谢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保重。”

    舒白再次向两人深深一揖,“大哥二哥也多保重。”

    谢胤与谢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深深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迟早都是要来的。”谢笠道,“路总是有走到尽头的一天,曲终人散。”

    “那块玉环他定会随身携带的。”

    谢笠握住谢胤的手,“小胤,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也该出发了。”

    “你一人去昆吾行吗?”

    “金龙陪我同去。”

    谢胤有些犹豫,“阿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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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已老,心已淡,执子之手,归隐山下,读一篇轩快之书,宛见山青水白……(这句是从微信公众号里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