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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与君结发受长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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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没有像历来山君一样化成银杏树。他的一腔执念,化成绿色的雾气,萦绕在榕树林里,守着故国的门户,等待爱人归来。

    **

    初春的风从隰州海之上吹来,唤醒了沉睡的榕树林。淡淡的雾气飘浮在其中,将古老的树林更增加了种神秘压抑的气息。

    谢瑾宸一行人被困在其中,目睹了那只苍鹰的死亡,背后顿时炸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树林里充斥着神秘的东西,正一步一步的腐蚀着他们的肉体。

    舒白的皮肤已经变得红肿不堪,被轻轻一碰就开始溃烂。谢瑾宸望着他这样,心痛如绞,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苦楚,连老凤凰与小毛驴都开始掉毛了。

    小薄雪倒是没有事,她是神之元婴,三族的子民不会伤害她,可自已为什么会没事儿呢?

    经历过这么多,谢瑾宸已具备了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的素质。他细思自已与舒白的不同之处,忽然觉得胸前有处热热的,撩开衣襟一看,是乔雪青给它的那个木项圈。项圈贴着胸口的地方,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是这个东西!当日在北豳古国的树心里,也是这个东西指引着他找到了黄雚之食!

    雪青兄长曾叮嘱过一定要贴身佩戴此物,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如果这东西能护住我,是不是也能护住舒白他们?

    谢瑾宸正要解下项圈,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意袭来。寂静的榕树林忽然就像疯狂了似的,一条条树根抽了过来,层层叠叠的包围着他们,密不透风。

    谢瑾宸的盈虚剑砍过去,斩断了一些藤蔓,另一些又迅速的结了起来,就如抽刀断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舒白他们等不了这么久。谢瑾宸忽地凌空一个翻身,整个向地面俯冲下来,盈虚剑横削而出,向榕树根斩去。

    这一招釜底抽薪,盈虚剑潋开雪亮的光芒,只是在碰触到树根的时候,一道绿雾蓦地涌了出来,竟将无形的剑气给裹住了。两股力量胶着在一起,彼此冲突,却也各自挣不破。

    谢瑾宸亦不停歇,下一剑接着挥出,绿雾越来越浓,将他的剑也裹了起来。

    这雾来得邪气!整个榕树林都模糊了起来。

    “盈虚剑……”杀意沉沉的树林里,忽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你是谢家人?”

    这个声音传来的一刹,一股强烈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地去抓住胸口的那个项圈,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他感觉脑海里的那道堤突然崩塌,属于别人的记忆,洪流般冲刷着他的记忆。

    谢瑾宸身子一晃,整个人都倒了下去,他听见脑海里有一把温情眷眷的声音,仿佛描绘一幅画,又仿佛吟诵一章诗篇:

    “我见到他的那一日,他正站在银杏树下,一身玄青色的衣裳,渊停岳峙般立在如雪的宫殿上。他听到我的脚步回过眸来,温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银杏叶点缀着雪白的宫殿,他点缀金灿灿的银杏叶。那一抹凝练的身影,将整幅画卷都沉淀了下来。”

    “此后多年,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容貌了,却记得他回眸一笑的样子,万千银杏叶,都不及他回眸一笑的灿烂。由来千百景,不及转身遇个你,穷尽诗家笔。”

    在那把声音下,宫殿、银杏、玄青的身影都一一浮现,越来越清晰。他看到了,那个人玄衣如墨,头戴着红珊瑚、冰晶与银杏叶做成的王冠,身披女萝,背后是七彩的蝶翅。

    他突然觉得心被狠狠地一刺,促不防及,痛不可挡。他捂着胸口,痛楚而难奈地唤道:“……凤辞……”

    这两个字念出,那压抑的情感终于抑制不住,如火山喷发,他已不知不觉泪流满脸。

    ——凤辞!凤辞!

    十五年了,我守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等待着与你重逢;

    十五年了,我终于有了眼睛,重新凝望着你,记住你的容颜;

    十五年了,我终于回来了,回来赴你的结发之约,我的凤辞,我心爱的人。

    他向着那个人伸出了手,还未触碰到他的容颜,便模糊了双眼。他的声音颤抖而凌乱,“凤辞,凤辞,我的凤辞,我终于回来了,回来赴你结发之约。”

    他凝望着久违的爱人,看见他微微扬唇,莞尔一笑,万千银杏叶,都不及这一笑的灿烂。他聆听着那人的声音,缥缥缈缈,却蕴含着无限的深情,“……阿青……”

    他终于触碰到凤辞的脸了,隔了十五年的光荫,隔着生死,指尖描绘着他的容颜,“凤辞,你还如当年,未曾改变。”

    凤辞深深地望着他,目光如水,“你不来,我怎舍得凋零?”

    那一年,战场分离,他向他许诺:阿青,我会在上宫等你,你来或不来,我都在那里,不死不灭,长无绝兮终古。

    他终究还是死在那片战争中,倾尽山君的力量,却无力回天。于是一抹执念化成怨气,徘徊于榕树林中,实现了对他的承诺,——不死不灭,长无绝兮终古。

    久违的拥抱,彼此胸口贴着胸口,填平了离别。

    十五年,他守在故国的门户上,明知道爱人已经过了族人存活的年岁,依旧殷殷相侯;

    十五年,他守在暗无天日的遗址里,明知道爱人已经亡故,却还痴痴守侯,望断天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因为有了此刻的重逢。虽然这重逢,盗用了别人的身体,他们其实已经生死相隔……

    靠一抹执念留存世间的凤辞,他的记忆也是混混沌沌的,这时终于澄净了下来。

    那年坝上深秋,黄沙漠漠,胡杨参天,其叶如金。正是天高云淡的好时节,他带着族民们前往坝上牧猎。追着白狐进入胡杨林时,见一人斜卧于树杆之上,一袭宽松的白纻衣,衣袂上飘飘洒洒的题着字,乌黑的头发也仅用一条白绸束着,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拧着酒壶,洒脱疏朗。

    一刹间,他以为是那只白狐化成了人形。

    他们的出现显然打扰了他的酒兴,轻然跳下树杆,也不理会众人,折扇一撒,负手步入胡杨林之中,衣衫飘拂。

    凤辞想要唤住他,又想起前两日自己惹恼了他,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这些年这一幕时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遗憾当年没有拥抱住他,如今终于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