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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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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风雪簌簌,转眼便将梅枝上覆了厚厚的一层。凤辞见乔雪青衣衫单薄,起身关窗,乔雪青握住了他的手。凤辞的手与他的人一般,宽阔、硬朗、温和有力。

    “可惜这一树红梅,关上窗户便赏不着了。”

    凤辞觉得他手指冰冷,反手握于掌心,替他渥着。“这有何难?便是让我屋里开满也容易。”他意念稍动,屋里的木制物品便开始抽芽了。

    乔雪青笑道:“我还是喜欢凌寒而开的梅花,不如你陪我出去采两枝?”

    “也好。”

    推开柴门,一股凉风便灌了进来。凤辞见他衣衫单薄,便解了自已的大氅给乔雪青披上。玄青的袍子,只在衣袖袂角用金色绣些暗纹,是种低调的奢华。

    这袍子披在乔雪青身上长了好多,衣角拖到风雪里。凤辞怕他摔着,便握着他的手。

    因两人靠近,红梅开得愈发的热闹了,风雪也压不住其凛然的傲骨。乔雪青贪看红梅,舍不得回去,见凤辞头上落了一层雪,便从袖里拿出柄伞来。浅紫色的伞面,伞面上还绘着一剪梅枝。

    凤辞瞧着眼熟,“还伞灯你还带着?”

    乔雪青侧眸望着他,“一直带着。”

    凤辞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乔雪青将伞移到他头上,与他并肩而立,撩过一缕落上雪花的头发,“我在人间听着这么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觉得甚是美丽。只可惜我们山鬼一族都是盛年而逝,从未有白头的时候。”

    凤辞接过了伞,合了起来,牵着他的手往风雪之中走去,“不如便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走着走着,便白头了。走到……我予你一生白头。”

    乔雪青反握着他的手,莞尔一笑,“好。”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他们从终古山下一直走到终古山上,走到上宫之中,果然走到了白头。

    他们见着沬邑国度被白雪履盖,红装束裹,原驰蜡像。他们在洁白的雪地上开出五彩的花朵来,竟比在凭古草原上更加美好。

    这样美的景致,只有他和凤辞见过。山鬼一族惧怕寒冷,一入冬便会窝冬,变得懒懒散散,昏昏欲睡。只有他与凤辞这样拥有强大灵力的,才能在风雪之中行走。

    从山脚到山上,足足走了两三日,终于到上宫了。宫殿门口的那棵银杏树叶子依旧金黄,风雪也掩不住其光华。

    山鬼一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总能造出人类无法想象的美景。

    回到上宫后,乔雪青与凤辞也开始了窝冬的日子。

    “窝冬”这两字,光是想想便觉得幸福。

    每日里什么也不用想,围着一个火炉,温两壶小酒,备三五碟糕点,再剪几枝花束。看看书,画幅画,抑或什么也不说,偶尔一个抬眸,见对方还在自已身边,便觉得无比的安然。

    整个冬天,沬邑的雪都断断续续的,不曾停歇。山鬼一族惧怕严寒,到冬来便会躲在上宫里,上宫底下连接着地脉,温暖的河水从上宫下流过,整个宫殿都是温暖的。

    虽然上宫是用冰块做成的,但地脉的温度并不能使上宫融化。在山鬼一族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说,上宫是父神送给他最心爱的孩子的礼貌,能够永生永世庇护他们。

    乔雪青与凤辞在上宫里窝了整个冬天,日子舒适的他们几乎忘了自已身上的责任。

    当第一阵春风从隰海之上吹来的时候,窝冬的族人们醒来了。凤辞再一次带领他们飞到凭古草甸上,将春天撒向瀛寰大陆。

    “布春”之后,乔雪青也要离开沬邑,回到瀛寰大陆上,联络上古三族的子民,同时探听东亓王朝的消息。

    离开的时候,凤辞亲自为他送行,送到终古山下,不舍离别,又送过凭古草甸,最终送到平江边上。过了平江便不是沬邑国界了,作为一族君王,不能随便踏出国界,他无法再送。

    平江岸边有间客舍,专门为离别的族人而建的。

    凤辞又留他在客舍里住了一宿。那晚两人都没有睡,秉烛西窗,把盏对饮,直到天光破晓,船家问他是否上路。

    他背上行囊,向凤辞重重一揖。

    凤辞端来酒杯,声音有些沉,“一别经年,再饮一杯吧?”

    乔雪青接过酒盏一仰而尽,终于转身而去,未再回头。他向来是潇洒之人,乘兴而往,兴尽而归,第一次知道离别是如此难舍。

    平江上雾气甚浓,沾衣欲湿。渡口杨柳青青,一树梨花恍若新月堆雪。

    他上了船背对着客舍立中船头。船家道了声,“客人,站稳了。”一声吆喝,船便开了出去,顺水而下。船浆划了几下,他终究是忍不住,回眸望来。

    那时,凤辞便站在小桥之上,桥边一树梨花飘零,浅薄的花色映得他眸若流光。他那日极难得的着了身白袷衣,手执着白绸伞,在缈缈的雾气中,恍若月窟仙人。

    恍恍惚惚间,听到凤辞轻声吟道:“梨花一夜满小楼,破晓尽觞柳色稠。莫问天涯在何处,天涯当是一行舟。”

    从此,他在的地方,便是天涯。

    他不由得心间一痛,扬声唤了声“凤辞”,挥舞着衣袖,刹时,片片飞花,飘飘洒洒。那粉红色的桃花瓣,装点了寂寥的离别,装点了整个岁月。

    他藉着飞花传过去一句承诺,“簌簌风雪满前程,未道离别已吞声。他年若是怀君时,行到江南一杯春。”

    船顺水而去,转眼便离他百余尺,江面雾气蒸腾,凤辞整个人都看不真切了。

    芭蕉叶上三更雨,人生只合随他去。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

    这一年乔雪青受谢笠所邀,走了许多的地方,两人已经莫逆之交,被人称为“瀛寰双璧”。

    那日秋来,他一人乘舟而下,两侧枫叶如火,他贪看景色酒喝得多了些,不知不觉便醉了,往竹筏上一躺便不知事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竹筏上,倒是躺在张竹床上,身上还披着件陌生的袍子。竹床置在棵银杏树下,深秋银杏树叶金黄,片片飘落下来,洒满了竹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