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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客有可人期不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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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胤没有置声,深深地望了谢笠一转,转身而去。

    老凤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叹息了声,“都拉下脸来求人了,为何不多求一点呢?真是骄傲的人啊,到最后求的,也不过是照顾他的兄弟,还真是既多情,又无情呢。”

    来人望着谢胤,微微动容。

    老凤凰问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不相信这世间的任何人,却相信你,把谢笠都托付给你了,你和他关系一定匪浅,可方才却并不见你们有半点亲近,老鸟我倒弄不懂了。”

    来人没有理会他。

    老凤凰自顾自猜测,“不过他既然这么相信你,为什么又要我跟着呢?还是说他其实不相信你?人类的心思真难猜。”

    那人负袖而去。

    竟然连上古神兽都不放在眼里?老凤凰有点不乐意了,盯了他会儿道:“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祥云托着谢笠升上天际,老凤凰也化作道五彩的光芒跟上去,一边呐呐自语,“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怎么一时想不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

    绛帻鸡人抱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庄严被杀的消息传到帝都时,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宛国为东亓帝国的东南门户,如今守门人被杀,宛国大乱,门户大开,若戎军调集重军攻打,则东南门户必失,瓜州危矣。瓜州与帝都毗陵,一但瓜州有失,整个王朝都将陷入战乱之中。虽说现在有牧岩镇守在宛国,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收服宛国,击退戎军?

    除此之外,朝臣还有另一重担忧,明眼人都知道庄严之死并非戎军所为,否则为何单抢杀宛侯府,而于侯府附近的百姓无伤?他们了解谢胤行事,磊落强势,他若要杀庄严会明明白白的动手,不会假借戎军之名,此事想是牧岩所为。

    然而这又有什么分别?牧岩是他一手提拨的,牧岩的所作所为,都是经过谢胤许可的,所以,真正要杀庄严的是谢胤。

    虽然在东亓帝国,相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决策千里,然而宛侯毕竟是一方诸侯,要处决也得王上及朝臣商议之后才可。他未与任何人商议便作主杀了宛侯,这是僭越!

    他们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僭越之人,四百年前,——斩杀西亓帝嬴夏于章华台的谢腊。

    虽然谢腊当时的决策挽救了整个帝国,然后,四百年过后,他的功德也只是历书上寥寥的几段文字而已。四百年后的今日,安居于东都朝廷的大臣们,习惯了权利倾轧的尔虞我诈,又有几个还知道乱世之中,当以大义为先?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谢胤连一方诸侯都能杀,若是哪一日看自己不顺眼了,是不是也随便杀了?在他杀了我之前,先要联合起来把他干掉。

    而他们要干掉谢胤,只能借助一个人的手,——嬴宣。

    嬴与谢,共天下。数百年来两姓相互扶持,也彼此牵制。嬴氏的王朝必有谢氏辅佐,谢家也必然要依仗嬴氏才能立足。他们就像一个天秤,巧妙的维持着平衡,如今王上年幼,谢胤权重,这个天秤已经倾斜了。

    而且谁也没有忘记,谢胤并非谢家嫡系。

    所以,现在闹腾的最厉害的,便是谢家与杞侯。

    谢家从来就不缺乏想做宗主的庶子,既然谢胤都能做,他们如何不能?纵是不能,也可以辅佐年幼的谢瑾宸,树个傀儡。而杞侯则忧心自己会步宛侯的后尘。

    因此这几日嬴宣案前堆满了请求惩罚谢胤的奏折。而谢家族长则请求王上将若耶王女赐于谢瑾宸,一但谢瑾宸成亲,便可继在谢家宗主,取代谢胤。

    嬴宣一把将这些奏折扫落在地,他不是不忌惮谢胤的权利,可是他的太傅如何惩治,岂能由这些人来拿捏?

    这时黄门侍从压低声音道:“陛下,豫大夫求见。”

    “宣!”

    豫越上了殿来,参拜过后,替嬴宣拾起一本本散落的奏折,“这些大臣各怀心思,陛下不看也罢。”

    嬴宣斜睨着他,眼神儿阴鸷。

    豫越体贴道:“陛下处理了一天的政务辛苦了,微臣府里的伎子近日新谱了段曲子,臣觉得甚好,特带他们来为陛下演奏一曲,以消陛下疲乏。”

    “难得你有心。”

    黄门侍郎带着那些家伎进来,丝竹响起,两个男伎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千金之子,何妨金屋藏之?九天之鹰,终有折翼之时。任你是权倾朝野,亦或山野林居,终敌不过那翻云覆雨手,君威雷霆时……”

    嬴宣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满满的都是阴鸷之意,“千金之子,何妨金屋藏之?孤的太傅,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以微臣所见,谢太傅只怕早就有闲云野鹤之心,只因着笠先生体弱,谢三朗年幼,故而一直守着谢家。臣听闻谢三郎今年已及冠,正是陛下下旨赐婚的好时机。既然谢家嫡子已经成年,谢相便没有理由再霸着相位不放了。”

    不是谢相的谢胤,有何惧之?不是谢胤的谢相,有何惧之?

    嬴宣挑眉道:“便不是谢家宗主,他也是谢胤,你忘了嶷山上那一剑?如此刚决凌厉的一剑,你觉得天下何人能挡之?”

    豫越高深莫测地道:“在这一剑之前,天下自然无人能挡,可这一剑之后怕就未必了。”

    “说!”

    豫越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嶷山之上的血逆祭坛,耗尽了谢笠与谢三郎的灵力。这两人是当今世上灵力最强盛的人,他们都不能抵抗,何况身为凡人的谢胤?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一剑之后他已是强弩之末,否则不会煞费苦心地将牧岩王女调到宛国。他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任人为所欲为……”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刻意扬起声音,听起来极为邪魅诱惑。

    嬴宣的眼神不禁凝了凝,神情阴鸷幽深,——为所欲为么?对谢太傅?那个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冷漠而禁|欲的太傅?为所欲为?呵呵……那个男人如此的强大,如神祇般高高在上。可终有一日,要他真真正正的臣服在自己面前!

    豫越悄悄地观察着少年帝王,见他的脸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包围,禁不住勾起嘴角。

    ——谢胤,你从来都不屑这些卑微的心事,你磊落凛然,但你知道否,恰恰是这些卑微的心事,将你拉下万丈深渊。

    谢胤自然能料到帝都的情形,然而那些宵小之辈他并不放在眼里,只能像蚂蚱一样蹦嗒的人,能蹦嗒出什么来?

    可他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自负令他摔了个大跟头。

    他低估了人心的邪恶与自私。

    **

    无根河与昆吾山虽相距数千里,于谢胤来说也不过一日功夫。

    昆吾山脉从北至南,横跨半个瀛寰大陆,为众山之祖。它从天地伊始便耸立在这片大陆上,绵延不断的雪峰耸入云霄,不可窥其高。

    传说这里是上古神祇的故里,是整片瀛寰大陆灵力最充沛的地方。神祇便是吸收了这里的灵气形成了胎气。经过数亿年,幻生双翼白虎的形状。

    然而,这个天地灵力最充沛的地方,却是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要上昆吾山,先得越过八百里流沙界,和三千弱水。

    八百里流沙虽不远,却像是个迷宫,只要进入里面,永远也别想走出去。

    谢胤到八百里流沙界的时候,已是傍晚,彤云密布,衬得此地愈发的荒凉。四下并无酒肆客栈,唯有流沙界以东的山腰上一间茅屋。

    他向那茅屋走去,未及靠近柴门,便听见一阵犬吠。

    此景似曾相似,谢胤恍恍便想起那年,谢笠不知被哪处好景吸引了,竟不想回家。眼见岁宴在既,向来省事儿的谢敛不想应酬,便派他去把儿子抓回来。

    那日,他跟着与谢笠传讯的鸿雁来到一座山谷,亦是日暮苍山,衬得一座小茅屋各外的贫寒。

    到柴门前就见谢笠穿着身灰褐的布衣,端着个陶瓷碗站在屋檐下。碗里装着半碗谷物,他时不时拈起一些撒在雪地上。雪地里四五只老母鸡绕着他咯咯叫,追赶着吃谷物。一只小黄狗躺在他身边,正百无聊奈地甩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