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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相兮相系,行之行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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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扑通、扑通。”

    三声闷响。

    他们三人接连掉落一处深水潭中。

    静姝只觉得自己越渐往下沉去,无情的水直灌进她的嘴巴、鼻孔和耳朵,水泡不住地往上冒,“咕噜咕噜“的,静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水泡就冒得越加欢快。

    她忽地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抓住,那人试图将她往上拖,但随即自己的右手也被人抓住,抓住她左手的那位却在这一刻却将她放开了,待她被另一只手拖出水面之后,开始大声咳嗽,余光瞟见似乎有一道目光朝自己看来,红着的眼眶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瞟去一眼,瞬间明了却才那放开的手正是九冬焱,心中不由得百味难诉,只是“扑通、扑通”乱跳,眼眶越显得红了起来。

    下一刻,她忽地想到是九冬焱将自己逼向此处的,不由得一下瘫软在地,被江绍然一把扶住,旋即低声抽咽起来,垂首垂睫,不敢向九冬焱那处望去一眼,只哽咽道:“对不起……”

    但九冬焱并未理会,只在四处巡视着,试图找出点什么不同来,但找了许久,也不过是将周边的灯盏点起,再无有什么发现。

    “你不知晓这个地方?”江绍然望着九冬焱问道。

    九冬焱看了他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也瞧见江绍然两手拖住的静姝,并不做什么回答。

    继而听见里头有声音传来,静姝才稍微将头微微抬起,正见着那转弯处出来一个黑影,模糊间觉得是骆懿,还不待她细看,只听见“哐”的一声,灯盏落地,而自己的身子霎时从江绍然的双手中脱离开来,被那道黑影抱在怀里,觉得勒得甚紧,叫她无法挣脱,又吐出一口苦水,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人将她放开来,细细地瞧她,柔声道:“安儿,我就知晓你会来的。”

    话音刚落,两人眼中又有了泪意,把对方好一阵瞧。

    静姝还未出口说些什么,那边的九冬焱先急切地道:“骆公子,我娘……红娘子呢?”

    “她没事,能见到你们真好。”骆懿转头看他也在场,言语中也多了几分激动。

    静姝急切地问道:“那你爹呢?”

    骆懿低下了头,道:“我爹……他为了保护我,已去了。”

    静姝听罢,忽地大声哭将起来,哼哼啼啼,好不悲恸,这不过是她为自己的罪过而过,可在骆懿看来,反倒是另一番景象,好似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正在为他刚死去的父亲哭丧,直将骆懿吓了一跳,不由得忙慌地安慰起她来——

    “安儿,你不必再为我难过了,你这样,我会更加伤心地。”

    “她……”九冬焱正要说些什么,开了开口,又住了嘴。

    骆懿手足无措地安慰了一道,可静姝却哭得越加悲切,如今她是无论如此,再也洗不清那罪过的了,可要叫她说出口,她又如何说得出来呢?

    九冬焱对此略微显得不耐烦,沉着心思要走进长道去,骆懿急忙止道:“等等!有机关。”

    静姝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几个人正准备朝长道里去,骆懿看了看江绍然,问道:“安儿,他为何会在这里?”

    静姝略微尴尬地道:“他是我的人。”

    这话刚一出口,静姝才从骆懿满是狐疑的眼神中读出她的措辞有多么令人感到奇怪,可说出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的了,只得由它去了。

    几个人就这般在长道上走走停停,并无什么话,水滴从三套湿透的衣裳间滴在青石铺就的长道上,“嘀嘀嗒嗒“的,似乎想要将他们从这一片安静中拉出来,却于事无补,关系奇特的他们,仍然安静得半句话都没有。

    这种安静导致想问些什么的静姝也是一言不发,甚至连自己被骆懿拉着的手儿都不敢抽回,想到九冬焱也许正用满是恨意与不屑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心中无不充满了对于骆懿的愧疚和对于九冬焱的难堪。

    周围昏黄的灯光似乎也在嘲笑她一般,伴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地摇摆着,恨不得立了灯芯跳起一场舞蹈。

    约莫近一刻钟后,他们终于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厅堂,油灯越发多了,倒显得周围亮堂许多。

    静姝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一块大石块上的梁丘如雪。

    梁丘如雪略带疲惫的眼神开始发亮,沿着石壁而靠的背挺了挺。

    “安儿。”

    “师父。”

    师徒二人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唯独九冬焱口中的那个“娘”字无法说出口,只张了张嘴巴,仍然一副沉默模样。

    静姝难以面对自己的师父,唤了一声之后,又把头低了。

    梁丘如雪柔声问道:“安儿,你不会怪师父此前不去救你罢?”

    静姝忙地抬起头来,急切道:“师父定然是有苦衷的,我岂有怪罪师父之理?”可话一出口,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辩道:“无论师父怎么做,我绝没有半点怪罪之意。”

    梁丘如雪轻轻笑了起来,目光朝着九冬焱看了一看,一时之间,泪上心头,湿了眼眶,几次张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做娘的弃子而去,如今再相见,最是难以面对的却不是儿子,而是娘。

    九冬焱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心中憋了一口气,终于先开口道:“娘。”

    梁丘如雪的目光瞬间燃起惊喜来,随即似乎又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不恨娘了?”

    “不恨、不恨,我本来就不恨娘。”九冬焱使劲地摇着头,待他停下来时,又解释道:“此前那般做法,也是想让娘能够脱险,可是孩儿无能,却叫娘受了伤。娘,对不起,是孩儿不好。”

    梁丘如雪暗自神伤道:“可是娘……娘当初还是抛弃了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恨娘么?”

    “小时候爹总说我没有娘,若说没有恨,那也不可能有,可是当我得知娘的腿……”九冬焱顿了一顿,“而且我来寻找娘时,总害怕娘出事,如今知晓自己有娘,而且娘还活在这世上便是最好的了,又哪里再有恨呢?”

    梁丘如雪听到“爹”字,不由得皱了皱细眉。